第1207章 天庭也要變法圖強

王母娘娘的話，他們一點也反駁不了。

可他們理智非常清醒，知道王母規劃的“直接司法權”，有多么恐怖。

人皇嬴政治下，秦朝老百姓的生活，很可能就是他們的將來。

“新天條的管轄范圍有多大？是只針對天庭擁有神職的神靈、神仙，還是針對擁有天籍的存在？”東華帝君問道。

如果只針對天庭的神仙，他干脆放棄天職，回方丈仙山逍遙得了。

王母猶豫了一下，才坦然道：“朕希望將三界所有仙人都遵守天條。”

紫薇大帝驚道：“就連沒有天籍散仙，甚至沒有仙籍的煉氣士，也要遵守天條？可他們完全沒享受天庭的權利，天庭憑什么管束他們？”

王母神情肅穆道：“天帝乃諸天之主，天帝可以管諸天之內所有生靈。”

“陛下，你真是這么想，也打算這么做？”

東華帝君表情嚴肅，眼神銳利，盯著玉帝質問。

他和其他幾位大帝還不太一樣。

比如，紫薇大帝為群星之主，協助玉帝掌管日月星辰，權柄僅限于神道。

東華帝君除了在天庭掛了個“眾神仙之長”（類似“班長”）的神職，他本身還是海外散仙（主要是男仙）的帶頭大哥。

玉帝心里對“老婆”有些埋怨：飯要一口口吃，你不能第一天就將全部心思暴露出來啊！

接著，他又生出幾分懷疑，懷疑聰明如王母，八成是故意讓他提前暴露全部心思。

玉帝道：“天庭用天條天律，約束三界散仙、煉氣士，是為了讓三界更加和諧安寧。

海外散仙與山中煉氣士，或許一輩子也沒來過天庭，沒從天庭獲得直接利好。

可他們生于天地間，采日月之精、天地之靈，難道不該為三界和諧安寧，付出一些不算代價的代價？

只要他們不犯錯，天律天條影響不到他們的逍遙日子。”

東華帝君問道：“天帝與王母打算效仿人間，在天庭推行法家之道。

既然打算變法，兩位陛下可有邀請法家圣賢擔任‘客卿’？

人間王朝變法，不是君王一拍腦門，自己想出來的。

君王有變法的心思，也得法家大賢來具體執行。”

王母道：“現在正在商量變法的大致方向，還不能確定天規天條的具體內容。”

東華帝君沉聲道：“可你們連大方向都錯了。直接管轄三界所有修士，天庭壓根沒這個能力。

你們覺得羽鳳仙很厲害？我可以在深海老山中，輕易找出一百、一千個，能活活打死羽鳳仙，打上天庭，砸爛靈霄寶殿的遠古老怪物。”

玉帝不悅道：“咱們在談新天條，不要事事扯到羽鳳仙，也沒誰真心覺得她厲害。”

——我也不想提她，可咱們這會兒不是正在看羽鳳仙公審背誓仙人嗎？

而且，剛才王母幾次用羽鳳仙舉例，你咋不說她？

東華帝君心里還在嘀咕，就聽玉帝繼續道：“新天條暫時只管能管束之仙。

管不了的，便順其自然，無為而治。

剛才王母說，三千大道，因果大道只是其中之一。

順應一種大道，不等于順應‘天道’。

即便新天條被元始天尊打包封入天心，成為新的大道，它也只是三千大道之一。

除了天條與因果，還有仁善道、有情道、功德道它們同樣是約束眾生行為與思想的大道規則。

假使天庭沒有天條，世間沒有因果報應。

功德道以天功陰德為誘餌，鼓勵神仙行善積德，同樣能維護世間的道義。

可只有功德道，不夠完善，所以才有種種補充。

新天條也一樣，它只是個補丁，補上其它大道無法觸及的漏洞，而非一件完美遮體的‘完整天衣’。”

東華帝君道：“律法之所以威嚴，是因為當它頒布后，誰也不能在它面前成為例外。

商鞅在大秦變法時，當朝太子觸犯新法，也要堅決懲罰。

為此，太傅嬴虔受了劓刑。

如今陛下制定新天條的目的，是為了以嚴格天律，恐嚇神仙，讓他們不敢犯法。

試問，存在大量例外的情況下，他們是真正敬畏天律，還是害怕陛下？

當他們被天條懲罰，是真心反省自身，還是在心中怨恨陛下欺軟怕硬？

如果天庭所有神仙，都看到強大妖仙、魔仙自由自在，不受天律約束，當了神仙反而活得不如妖魔，他們是向往天庭，還是干脆落草為寇，加入妖魔群，組成一個強大到天庭也不敢懲戒的邪道盟？”

玉帝心中惱怒，語氣也變得冷硬，道：“從太古活到現在的老怪，不會出來搞事。

如果他們擾亂三界秩序，沒有新天條，道祖和玄門大羅金仙也不會放過他們。

如果有人不能遵守清規戒律，甘愿墮入邪魔道。

即便天庭以寬松天條招攬之，也不過是第二個‘秋明子’。

這種仙人能興盛玄教、能守護天下蒼生？

新天條頒布，即便最初無力管束三界所有仙人，至少天庭會盡全力管束更多的仙人。

我們做到自己力量的極限，無愧于天，無愧于自己，就夠了。”

東華帝君沉默下來。

他明白玉帝只是說的漂亮，可玉帝的話的確難以反駁。

王母也看出“兄長”不服，緩緩道：“三界很大，神州很小。天庭至少管得過來神州，保證神州地界的神仙都遵守天條。神州安定，天下安定。”

這話倒是實誠。

見沒人再反對，她繼續道：“確定了天條的管轄范圍，再來說一說天條懲罰范圍。

人間有連坐制，一家犯法，鄰里連坐。

這過于嚴苛了，也很不合理。

可如果放在仙界，似乎很不錯。

天庭神仙都有師父師門。

若無師父賜予仙緣，成不了仙，當不了神仙。成不了神仙，自然也沒機會惡貫滿盈、禍亂蒼生。

朕認為神仙師徒連坐、師門連坐，比凡人間的連坐更合理，諸位仙卿覺得呢？”

眾神仙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她。

“王母娘娘，如今連羽鳳仙都在搞十年仁政，包括連坐法在內的眾多酷刑，都被廢止了。”

——你堂堂王母，竟然比羽鳳仙還要狠毒？！

王母道：“朕也說人間連坐不合理，神仙和凡人不一樣呀！

凡人鄰里之間，沒有太強的因果聯系。

鄰居犯法，與我何干？

神仙的師徒卻因果緊密，沒有師父傳道，弟子都沒機會犯天條。”

麻姑娘娘咽了口唾沫，問道：“鐘元子是我弟子，按照新天條，我當何罪？”

王母道：“你起碼得去斬仙臺上挨一刀，然后轉世重修。

鑒于你并未直接涉案，只算是教徒無方，可以為你留著神位，等你歷劫歸來。”

“這，這也太嚴苛了。”麻姑面色發白。

王母俏臉威嚴，喝道：“這怎么就嚴苛了？鐘元子他們犯的事兒，足以摧毀眾生對神靈、對天庭的信仰。

單單香火愿力，便減少四成。

此為其一，其次，眾生需要信仰。

當他們不再相信神圣偉岸的神靈時，只會轉信佛陀，或者被野神邪神蠱惑！

這么嚴重的后果，你們當師父的還想活？”

有大神偏頭去看觀音大士。

大士垂眸斂目，神色淡淡。

“如果不是羽鳳仙大張旗鼓，弄出公審，案子的影響不會這么大。”有大神道。

王母道：“你的意思是怪羽鳳仙？她現在是人間朝廷的太師，她審理自家朝廷的叛逃案，難道不是天經地義？

實話實說，她弄出的公審，朕也很惱火。

可咱們是神仙，不是妖魔，不能自己犯了錯，卻怪別人太嚴苛。

今天羽鳳仙開了個先例。

將來再有神仙犯事兒，還被人間朝廷抓住把柄。

把事情鬧大了，影響太壞了，天庭也要遵循‘舊例’——根據罪之大小、影響大小，來判定刑罰。

如果神仙只犯了芝麻綠豆大的小案，結果弄得民情沸騰，如同今日。

也要按最大罪來判刑，不僅他要萬劫不復、灰飛煙滅，他的師長，也同罪。

他的師門，若有牽連，也同罪，甚至直接滅門廢派。”

眾神仙再次震驚，王母太狠了。

“王母，你這是要再次絕天地通？如果仙凡糾葛，因果如此巨大，怕是仙人再也不敢顯圣人前。”

王母道：“朕本意不是絕天地通。沒有人前顯圣，凡人怎會虔誠信仰眾神？

可神仙深度參與人道之事，一旦鬧出事故，比如今天。

代價太慘重。

唉，仙凡殊途，神仙與凡人本就不該攪和在一起。

天庭不會禁止神仙干涉凡塵之事，只是后果你們自己承擔。

現在頒布天條，也只是提前警告你們后果，勿謂言之不預也。”

絕天地通的從來不是神仙，而是人。

第一次絕天地通的，就是人皇顓頊。

顓頊絕天地通，斬斷天神對人間部落的直接干涉，讓人道真正走上獨立發展的道路。

紫薇大帝喃喃道：“一旦新天條頒布，只怕神仙都不敢下凡。

王母無意絕天地通，卻在事實上斷絕了天界與凡間的聯系。”

王母淡淡道：“只要凡人不絕天地通，區區幾條天條，永遠不會斷絕仙凡間的往來。

連玉帝與朕，都要歷劫。

三界神仙，尚未證道大羅者，誰能免除天劫、人劫？

神仙要渡三災五劫。

不去人間救濟蒼生，如何賺天功應劫？”

渡不了劫，直接身死道消。

天條再嚴苛，也只是禁止神仙別亂搞，不是一定要懲罰與凡人打交道的神仙。

大概，今后李斯再組織飯局，神仙們都不敢去了。

可人間若發生各類災難，需要神仙化解時，神仙依舊得爭著搶著去干，去賺功德。

今后去人間，純粹是普度眾生、救濟天下，賺取功德。

再想與之前一樣逍遙隨性，也不是不行，只是惹出因果，代價有些嚴重。

聽到這里，殿內大神大仙，突然都有所明悟：玉帝與王母，八成不是今天才想到頒布新天條天規。

這兩口子八成躲在被窩里，悄悄商量了許久、謀劃了很多年。

如今遇到羽鳳仙公審背誓天師案，他們終于決定順勢而為。

東華帝君道：“師徒、師門因果牽連太大，違背天條的懲罰也太重。

今后凡人踏上成仙之路，怕是更加崎嶇坎坷了。

神仙越發不肯輕易賜予有緣人仙緣。

修道的人少了，我玄教還如何興旺？

仙人少了，由仙道轉神道的神仙也會跟著減少。

到那時，仙道、神道的發展必然會變緩，甚至衰退。”

王母立即道：“早在二十萬年前，天庭神職已經滿編。

現在每一年，都有數以百計的仙人飛升。

他們飛升到了天庭，天庭卻無法提供足夠多的仙職、神職。

有些仙人飛升天庭后，等了幾萬年，依舊在排隊等候有實權的天職。

譬如朕的‘卷簾大將’。

卷簾何須‘大將’？

奈何天庭‘名號將軍’的神位，數量太少，不夠分。

飛升而來的天仙身份尊貴，不能用普通神位打發了，只能現編個‘雜號將軍’來安置他們。

如今即便是‘卷簾大將’這樣的雜號將軍，手下都有了七八個副將。

那些副將都在等待調任，或者等待原來的卷簾大將犯了事，神位空出來。

等新天條頒布，飛升天庭的仙人數量少了，也只是減少散仙人數。

天仙福緣足夠，肯定不會缺少仙緣。

而且，有新天條約束，神仙必定更加注重德行修養，更少沾染因果業力，更難犯殺劫。

大概神仙數量不會減少，質量卻會大大提高。

仙道神道蓬勃發展，玄教也越發興旺發達。”

到了此時，東華帝君已完全確定，新天條絕對不是王母一時興起。

她心中早有通盤考慮。

他依舊認為她太過想當然。

想得好，不等于能做到、做好。

但此時新天條尚未頒布，沒有事實為依據，他無法口頭上辯駁她的道理。

他最后看向觀音大士，問道：“靈山佛陀，會遵從天庭新天條嗎？”

其實他曉得自己在說廢話。

南極仙翁開場便明白說了，道祖有旨，讓天帝聯合玄門大仙、靈山佛教一起商討出所有人能接受的法子。

既然允許佛教參與探討，佛教肯定會遵守新天條。

只是從開場到現在，觀音大士一句話也沒說，沒發表看法。

仿佛玉帝王母說什么，佛教都樂意順從。

這種表現讓東華帝君心里很不舒服。

天庭明明是玄門的天庭，現在卻有了聯手佛教，打壓玄門逍遙仙的架勢。

佛教竟然還敢配合！

觀音平靜地說：“若有佛門弟子進入神州，自然會遵守神州的規矩。

若天庭允許佛門弟子證得‘神仙果位’。

即便佛陀入了天庭，也會接受天條管束。”

“什么，靈山禿驢也要進入天庭當神仙？”有玄門神靈驚怒。

觀音菩薩神色平靜，絲毫不為“靈山禿驢”動怒。

“靈山也在三界之內，佛門弟子也是探尋大道之修士。如果玉帝征召，佛門弟子欣然效命。”她淡淡道。

眾神仙都轉頭，死死盯著玉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