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1章 爭搶

理解歸理解，陽禮還是怒聲呵斥。

水府會議廳的方向，沉默了一陣，似乎大仙們也有些尷尬。

孟真君皺了皺眉，忍著怒氣低喝道：“浮丘子，這是你的仙府，你不管一管？”

浮丘子穿過水幕，從大廳內走了出來，神色淡淡道：“一張神道符箓而已。

你們直觀敞開了談，沒誰會真的打擾你們。”

接著他又回頭，意味深長對大廳內的仙人道：“這道神箓，已經害死了一位貪心不足、不識天數的菩薩，實乃不祥之物。

大家還是回屋喝一杯涼茶，壓一壓心火。”

孟真君低聲道：“你不用擔心，衡山府君神位非同小可，大羅金仙強搶過去，也沒用。天庭不會承認！”

陽禮道：“我倒是不用擔心，神箓是羽太師還給真君的人情呢。

你若愿意轉入神道，就跟我去一趟咸陽，羽太師立即將神位送上。”

他還是留了個心眼兒，不僅沒把神箓拿出來，還故意說神箓在咸陽。

未必瞞得了浮丘子這個仙府主人，可浮丘子明顯不稀罕衡山神王之位。

孟真君糾結道：“她咋想到將神箓送給我？我好好的仙道大能，日子逍遙又快活，干嘛要轉入神道，勞心勞力，沒啥好處。”

陽禮古怪道：“我也這樣跟羽太師說，說真君從未對外透露過轉走神仙道的心思。

可太師.說了幾句戳心窩子的大實話，真君要不要聽？”

孟真君瞪眼道：“我生性豁達、氣量洪雅，連幾句大實話都聽不了？”

陽禮道：“羽太師說，與孟真君一個時代的朋友，如瓊林四友，即將證道大羅，可他還是個玄仙。

鐵定找不到道路，仙途走到了盡頭。

衡山府君不是普通神位，能助他一步登天，成為神道至尊。

從此往后，參加朋友聚會、與瓊林四友高談闊論時，他再也不用自覺低人一等，而自慚形穢、自我厭棄了。”

孟真君羞憤交加，喝道：“胡說八道！老夫何時自慚形穢、自我厭棄？

老夫一直坦坦蕩蕩，瀟灑得很、快活得很。

陽禮，你跟隨老夫多年，是懂老夫的，你說，老夫說的對不對？”

“我也這樣說，可太師說您只是強裝瀟灑唉，我只是個小道童，老實把話帶到就行了。愿不愿意當衡山府君，全由真君自己決定。”

看到孟真君的老臉都開始扭曲變形，陽禮識趣地將余下的“戳心窩子大實話”咽回肚里。

“你走吧！仙道漫漫，老夫還年輕，還有信心證金仙道果。”孟真君木著臉擺手道。

陽禮認真道：“真君，衡山府君雖為‘天王’，卻有‘大帝’之實權。

真正位高權重、尊貴之極啊，您別意氣用事。

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

四瀆五岳這樣的大神之位，幾十萬年也難以更換一次。”

孟真君甚至沒有思索、猶豫，立即道：“替我感謝羽太師的好意，老夫心領了，但老夫堅持要走仙道。”

陽禮嘆了口氣，朝他拱手一禮，轉身往外走。

“陽禮天師，稍等片刻！”

廳內有人坐不住了，焦急叫喊一聲，呼啦啦跑出來十幾個大仙。

沒一個境界比孟真君低，有一半都是金仙大能，其中甚至有兩個準大羅。

其中一個叫“王伯敬”的上古金仙，搶先開口道：“孟道友，你先跟隨陽禮道友去一趟咸陽，從羽太師那兒將神箓拿到手。

道友矢志不移地追求金仙大道，貧道敬佩非常。

貧道愿意拿出一枚紫紋緗核的大蟠桃，助道友孕養純陽仙氣。

養熟還丹成了大丹，你就是金仙啦！”

孟真君愣了一下，尚未來得及開口，又有一位“南陽老叟”叫道：“把衡山神箓讓給老朽，老朽給真君兩枚大蟠桃，外加十枚中蟠桃。”

“南陽叟，你哪來這么多蟠桃？不要信口開河呀！”王伯敬驚怒叫道。

南陽老叟笑道：“王道友有所不知，成為衡山府君后，每個天庭年，都能分到至少一枚六千年年份的蟠桃。

老朽有門路，可以找王母娘娘提前預支十枚中蟠桃交給孟真君。”

“兩個大蟠桃呢，也是提前預支？”王伯敬問道。

南陽老叟靦腆一笑，“道友又不是不曉得，貧道是玄女娘娘的嫡傳徒孫。

在瑤池的門路很深呢，提前換兩枚大蟠桃也不是不可能。”

“你也太老奸巨猾了吧？等于用幾十年的衡山神俸祿，白白換了個衡山神神位。”眾仙都是不忿。

南陽老叟理直氣壯地道：“老朽有門路，也算一種能耐。”

他轉向孟真君，道：“孟道友，無論如何，老朽不會空手套白狼，鐵定是先交出蟠桃，你再將神箓給老朽。

之后的事兒，與道友無關。”

王伯敬咬了咬牙，道：“孟道友，我現在就能拿出一枚大蟠桃。

今后衡山神的俸祿，我與道友對半分。

每一年都給道友半個中蟠桃。

另外，貧道還有一門《純陽無極法》，再等兩百年，泄天道的期限就過了。

你可以拿著修煉，能讓你晉升金仙的概率提升至少兩成。”

“王道友，你瘋了？每年俸祿對半分，你圖啥？”南陽老叟驚怒交加。

“都當了衡山大帝，誰還靠天庭那點俸祿過日子？”有大仙嘀咕道。

孟真君連忙擺手道：“諸位道友，神箓非貧道之物。

貧道也不應該用羽太師的神箓為自己撈好處。陽禮，你快走吧！”

“陽禮道友，先別走！”王伯敬快走幾步，拉住陽禮，回頭對孟真君作揖道：“請道友成全！羽太師有情有義、至情至性。

她這是用神箓還你過去幫她的人情。

只要你跟她坦白，神箓用來助你成道，她鐵定能理解，也一定不會反對。”

“王道友，你已經是金仙，何必放棄逍遙仙不當，自甘墮落降入神道？”孟真君嘆道。

——當衡山大帝是自甘墮落？！我特么想捶死你！

王伯敬強忍高叫的沖動，努力溫聲細語，解釋道：“貧道與道友不一樣。

道友還年輕，還有沖勁兒，有希望在前方，貧道真的是斷了前路。”

孟真君心中為難，不知道怎么拒絕才能不傷和氣。

浮丘公看了他一眼，抬手一揮，一道仙光閃過，陽禮已經沒了蹤影。

“行了，衡山神箓另有天命之人，大家回大廳繼續開會吧！”他淡淡道。

王伯敬額頭青筋直跳，怒聲道：“道友，你證你的大羅道，我從未干擾過。今天你為何阻我成道？”

浮丘公眼神冷清地盯著他，“我說了，神箓真正的主人，不在此間。”

王伯敬被他看得心肝兒顫抖了一下。

他偏過頭，怒火暗生，悶聲道：“諸位道友繼續商量，貧道洞府出了點事，要暫時離開片刻。”

說完不等別人反應，他便縱身一躍，化為金光消失在仙府中。

他之后，另有幾人也跟著找借口告辭。

孟真君神色擔憂，幾次欲言又止，都被浮丘公以眼神暗示阻止。

等想走的都離開，余下之人返回大廳，浮丘公才道：“你若擔心陽禮道童，卻是大可不必。

我直接將他送到了咸陽城外。

我倒是更加擔心他們貪心熾熱，失去理智，跑到咸陽找羽鳳仙，用大蟠桃、九轉金丹之類的神藥跟她交換衡山神箓。”

孟真君松了一口氣，笑道：“神箓本就是羽鳳仙的，正兒八經從她手中換到神箓，才能真正屬于自己。真的強搶到手，也沒法用。”

浮丘公沒好氣道：“我們如今在干什么？再送增加道行的神藥給她，反秦大業還要不要繼續？”

孟真君嘆道：“她有神箓，他們想要，如之奈何？

貧道只是個小小玄仙，連羽鳳仙都瞧我不起。

我的所想所為都與大局無礙。”

浮丘公道：“她話說得直白，卻也有幾分道理。你入主衡山，不比證道大羅差。

譬如朱陵洞天內‘朱陵五祖’，皆為大羅金仙。

過去見到崇黑虎，他們不一樣要恭敬行禮？

朱陵洞天是朱陵五祖所創，核心權柄卻在衡山府君手里。

五岳四瀆之神，終究與其他神道眾不一樣。

他們真正掌握了類似諸侯王的特權。”

孟真君搖頭道：“自己想要的才是最好的。過去這么多年，貧道從未想過轉入神道。

天庭幾次給我仙職，貧道也拒絕了。

你又不是不曉得。

羽鳳仙還記得舊情，第一個想到將好處給我，我很感動、感激，可這非我愿啊！”

“那你用神箓換大蟠桃，換仙法秘典，總比讓羽鳳仙實力暴漲要好。”浮丘公道。

孟真君猶豫了一下，還是在老友面前說了實話，道：“對你們而言，羽鳳仙實力暴漲不是好事。

可我只打算以‘文天師’的身份，幫潛龍處理欽天監繁瑣俗務。

既不會為潛龍運籌帷幄，更不會上戰場與仙人死戰。

她實力是增是減，對我沒影響呀！

她將神箓白白送我，我即便不能報之以瓊瑤，也肯定希望她好。

她道行增長，更能保住性命，我還要替她高興呢。”

浮丘公悶悶地說：“你別忘了自己在參加‘殺羽盟’！”

孟真君伸出右手，掐著手指肚道：“我只打算一本一利，賺這么點皇朝氣運清洗因果。

你不能指望我擔任反秦、反羽鳳仙的主力啊！”

“你不想晉升金仙了？吃兩個大蟠桃，八成可以養熟還丹。”浮丘公道。

孟真君給了他一個無奈的眼神，“過去這么多年，在你們面前，我真的沒有自慚形穢、自我厭棄。

你應該也不曾因為我道行不如你，而看輕我吧？”

浮丘公嘆道：“羽鳳仙愿意還人情，你接著就是了，恁地事多！”

孟真君搖頭道：“我不需要，也不覺得她欠我什么。

相反，她接替我的大秦太師之位，完美承接了與嬴氏皇朝的因果。

我一直認為自己欠她的，該感謝她呢！

果真如你所說，理所當然地收下神箓，我成什么人了？你還會看得起我？”

浮丘公無言以對。

且說陽禮前一秒還在鴻溝水底的移動仙府中，剛見到浮丘公朝自己揮動袖袍，他便迷糊了。

等回過神，竟然已經來到咸陽城外。

他掐指一算，竟然已經是小半日之后。

接著，他又把手伸進袖子里，摸到玉盒還在，略微松了一口氣，朝著欽天監飛去。

尚未降落到地面，忽然瞥見幾個仙人驀地從下方騰起，幾乎貼著他的身子飛了過去。

“哎呀，南陽野叟，還有潁水老人”陽禮失聲驚呼。

幾位仙人停頓了一瞬，低頭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繼續往東飛，眨眼便沒了蹤影。

陽禮瞥見他們面色都不太好看，心中越發驚奇。

趕緊落到地面，小跑進入天皇殿，就見羽太師滿臉歡喜地捧著一本厚厚的“龍皮古書”，正在與神獸司的師門秦說話。

陽禮站在邊上，沒打擾他們。

“能幫到太師，是我師門氏的榮幸。”師門秦也滿臉樂呵，笑道：“老族長還說，只要太師愿意蒞臨‘千壑福地’，師門氏一定竭誠歡迎。

如果此次天地大劫尚未結束，太師便有了空閑，隨時可以去。

若錯過了這次機會也沒關系。

總之太師什么時候方便了，而千壑福地正好打開，太師想去就去，不用提前通知。”

師門秦說完，還從懷里摸出一塊靈玉遞過去，“這是千壑福地在南荒的地圖。沒有固定位置，太師可以根據時間與星象，自己掐算大概方向。”

“老族長可要出來游歷一番當下的人間？若來咸陽，我定然好好招待。”羽太師笑道。

師門秦搖頭道：“前些年剛出來過一次，這次大劫結束前，族長大概不會再出來了。”

他看了眼陽禮，又道：“太師有事要忙，我先告辭了。”

等他走了，陽禮才疑惑道：“千壑福地是哪座福地，貧道還沒聽說過呢！”

羽太師道：“是億萬年前，祖龍創造的秘境，里面千溝萬壑，盡是雄山峻嶺與滔滔大河，是龍族最喜歡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