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精美華貴的彩釉瓶跌在地上,落流水散落一地,一個夭桃秾李的女修淚眼婆娑,凄聲念了一句:“二伯!你當真要逼死我嗎?!”
“再在家里撒潑,信不信某將你那野種當場摔死了事!”單晟面若寒霜,戟指隔空將這女修點了點,咬牙罵道:
“單雪容!家族生你、養你這么些年,便是頑石也該曉得為家族出分力了吧!你都是好大的人了,怎還不曉事!你當你是哪個豪家巨室的掌上明珠、金枝玉葉嗎?
遍數整個云角州,你尋得到幾戶似重明宗這般,有兩名冰葉筑基在世的人家。
周宜修現在貴為重明長老,難得還看你得起,他沒有喜新厭舊,你反倒還出奔到娘家來!沒腦子的蠢東西!”
單雪容被罵得低下頭去,晶瑩的淚珠和著鼻水灑了一地,哽咽言道:“二伯.二伯,雪容好歹也是族中嫡女,翡月單家大小也算是筑基門戶,怎好如此下作,這么.如此如此苛待雪容!”
“筑基門戶?”單晟慘笑一聲,“若過幾年我死了,屆時你再看看,翡月單家還撐不撐得起筑基門戶吧。”
單雪容聞聽此言,急切的哭聲倏地止住。似是終于認命,銀牙緊咬,殷紅的血絲從嘴角淌了出來,豐腴成熟的身子也顫抖不停,卻再未出聲。
單晟眼見此幕,亦不忍多看,又氣又憐,偏頭過去,閉目不言。
當日晚上,單晟便帶著單雪容在內的數名族人,登上飛舟,往重明宗行去。
倒不是押單雪容回回去這等小事,都要單晟這位筑基家主親自出馬。而是重明宗康大掌門成就冰葉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傳進了單晟的耳朵里。
這一次康大寶雖已明言不會開辦筑基大典,但翡月單家作為姻親,卻沒有不登門恭賀的道理。
在家主的關切下,駕駛飛舟的單家子弟十分賣力,比尋常時候快上許多。才行到小環山腳,便見到此處已經云集了不少修士。
單晟心下好奇,遣弟子過去探聽。
才過了小半會兒工夫,那打探消息的單家子弟便折返回來,回稟說道:
“家主,據傳重明宗在本月初九,要招收一批弟子。消息稱,此次招收弟子不拘門戶,只要年在七歲以下、身懷靈根的仙苗都可報名、擇優錄取。
左近幾縣應該來了不少人家,帶著自家弟子在此等候呢。”
單晟聽得此言,粗粗一看,此間怕是有不下百名幼童。
山腳下已建好了一圍茅屋,幾個面相眼熟的重明弟子正在引導著這些幼童入住進去。
單晟心下一嘆,暗道重明宗當真是起來了。
要知道今日方才初二罷了,這幾天之內,怕是還會有不少人家陸續趕來。依著這么算,最終各縣趕來重明宗應試的仙苗多半要突破二百之數。
單晟偏頭看向面如死灰的單雪容,眉頭蹙得更緊了。
想他單家在洪縣翡月谷立家已逾五百年,歷代都有筑基真修在世。
可就是這樣的門戶,若是放出消息說要開門招收外姓弟子,能不能有重明宗如今的陣仗,卻也是難說得很。
單家的二階飛舟與來拜師的小家小戶的飛舟放在一起,自是鶴立雞群,扎眼得很。
一個土木形骸,不自藻飾的青年修士御器而來,朗聲言道:“可是單家道友蒞臨本宗?”
“正是,”先前被單晟派出探聽消息的單家子弟當即應道,側身先將單晟讓了出來,“我家家主親臨貴宗,以為康掌門筑基賀,還請道友通傳。”
對面那青年修士整衣斂容,朝單晟行禮拜過,開口言道:“重明裴確,拜見單前輩。家師已言過,若是單前輩親至,定要晚輩禮迎上山。”
“有勞小友了。”單晟心中的忐忑稍稍降了些許。轉頭囑咐兩名子弟看守飛舟,其余眾人,則跟著裴確一路往重明宗山門行去。
這一路由周宜修了大力氣才拾掇出來的山景秀麗,單晟卻無半點心思去看,隨著裴確疾行不止。
只有頭頂上頭時不時便出現一只的金羽梟才會令得單晟稍稍驗看片刻,使得這筑基家主很有些贊嘆,直道這重明宗當真是好大的手筆。
尋常筑基門戶哪馴養得這般多的一階上品靈禽,專供游曳巡視之用。
只這一條,便要將云角州六七成的筑基勢力比下去。
小環山算不得險峻陡峭,眾人只行不多時,重明宗的牌樓便已經清晰可見了。
牌樓下頭支著一張棋桌,四人正在下棋。
這棋桌是由一巨石削平了做成的,桌面光滑如鏡,似被人用高明手段抹過。
另一半巨石歪斜地倒在遠處,中間也被掏出了數十個圓洞。而這些被摳出來的石球,也被四人捏做成了一桌棋子,個個光潔圓亮、粒粒飽滿溫潤。
“四位道兄怎的在此?”單晟倒未想過能在此處見到這四位,當即請前頭引路的裴確稍待,止下腳步,行禮問道。
“哦?你是單老弟吧?某聽聞你家與重明宗不是同盟和姻親嗎?怎來得這般晚?便是荊南州的翟家家主都比你們來得早些。”正捏著老將的長髯修士朝著單晟笑聲言道。
單晟一驚,問道:“許老哥,這來賀的客人有這般多嗎?”
這話問完,另一粗眉修士出聲答道:“哈哈,單老弟,你以為呢。我們四兄弟聽聞蔣道友師兄筑基,特來慶賀。就是這重明宗內賓客太多了,我們四兄弟才特意出來躲個清凈。”
二人身側觀棋的兩名一著儒衫,大腹便便、一著短袍,面容方正,聽得粗眉修士所言,也是跟著在笑。
單晟聽得此言,露出些苦笑出來:“家中有事、家中有事。幾位道兄先忙,老弟我先進去見過主人,再出來與諸位道兄說話。”
匆匆別過四人,單晟心下又暗驚起來。蓋因這圍坐下棋的四人也皆是筑基期修士,在洪縣自號‘寒山四友’,占了一二階中品靈脈,自在修行。靠著抱團結社,這四人在洪縣散修之中,威名頗盛。
畢竟就算在仙道頗為興盛的洪縣之中,許多筑基大派中也挑不出四個在世筑基出來。何況這四人雖都是青葉筑基,但手中本事卻也了得。
那最先開口說話的長髯修士名喚許留仙,已有筑基后期修為,善使明陽火法,在洪縣修士中間名聲不小,算是除了郎乙之外的第一等人物。
后頭搭話的粗眉修士在四人之中行二,喚做周昭義,雖只筑基中期修為,但卻有一柄鮮見的二階上品靈器。在斗法之時犀利非常,同樣兇威赫赫。
余下二人中,大腹便便者大號紀云生,乃是破落宗門出身,卻習得了雷道正法,本事照舊不差;面容方正者姓陸,雙名星北,使六支冰晶長矛,亦有手段。
四人本事不差,自有傲氣,乃閑云野鶴一般的人物。似翡月單家這樣的敗落門戶,四人自也是看不起的。
若不是單晟這個家主主動上前攀談,四人都未必會理。
至于如果單家有喜,四人會不會似今天一樣上門恭賀,那就更不消臆想了。
眼見這等人物居然都上門恭賀,單晟心中的忐忑又加劇了些,跟著裴確快步走進了將將翻新過的重明宗會客堂外。
裴確來前便已傳信,單晟未到門口,便已見到了笑臉盈盈的康大掌門。
“恭喜道友!”單晟臉上的喜色倒是頗為真摯,“哈哈,道友能撥冗來賀,康某感激不盡。請,咱們堂內說話。”康大寶笑著說完,使個眼色。
裴確會意,將單家一眾練氣子弟盡數引到他處休息。
康大寶則拉著單晟入了堂內,單晟甫一進門,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足有十來個筑基勢力的當家人都云集于此。
咼縣書劍門、申縣子楓谷、荊南州翟家
其中有的是重明宗同盟,有的就只是過來走動的鄰居。
而今重明宗一門雙筑基,康大寶與蔣青年歲都輕,又都是冰葉筑基,前景當真稱得上是不可限量。
在這些外人眼里,重明宗若是運氣好些,再過百八十年,出一位假丹丹主,都不是無有可能。
既如此,那么這些筑基勢力自然樂得過來落步閑棋,與重明宗打好關系。
單晟見得眼前此幕,忽的感慨一聲方才那許留仙所言當真不假,自己這做姻親的,果然來得晚了!
單晟又急得暗啐一聲,本以為自己啟程還算早的,趕路還算急的,而今一看,莫說緩和兩家關系了,不被人家記上一筆便算好的了。
二人應付完諸位同道的見禮,方才挨著坐下,單晟冷不丁的便聽到康大掌門開口問道:“康某聽聞,單家主此次兼程而來,是特意為自家嫡女來送和離書的?”
“這!這是從何說起!康掌門怎好聽那些小人構陷?!烈女不侍二夫,我單家家風向來淳樸,怎做得出那等事來!”
單晟眼下可真是慌了,他雖才不過百五十歲,但因了早年斗法傷了根基,卻也沒有多少年頭可活了。
自他以下,單家再無有出眾人物,便是連一個有膽氣,敢獨立沖關筑基的后輩都尋不出來。
按目前的形勢來看,他單晟過些年若是歿了,這傳承了五百余年的翡月單家,便不知道要再等多少年才能出得來一位筑基真修了!
屆時他家這份基業不招人覬覦才是怪事,說不得就此破家滅門。離徹底消逝在這修界之中,也不過是時候問題。
是以這些年單晟一直在韜光養晦、廣結善緣。
向來最厭惡教導后人的他,近些年甚至都會主動提攜一些頗有潛力的外姓后輩了。
做這些為的是什么,不就是給后人們留下些遺澤么!
偏偏單雪容這不爭氣的脾氣著實古怪,若是將重明宗這般有潛力的姻親惡了,雙方再生出些嫌隙來,那可就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康大掌門只是詐他一下,眼見這單家主的反應卻是頗為滿意,復又笑言道:“哈哈,談笑而已,道友莫要認真。”
若不是周宜修那沒出息的當真被單雪容迷住了一般,連康大寶幾度想要換人,這位重明宗的新晉長老都不同意。
那么今日康大寶說不得還真要跟單晟談談,這二人和離之事。
一個孀居幾年、資質卑劣的小寡婦罷了,還真當自己是費家貴女了?!什么都學!
縱真是那費家貴女又如何,康大掌門今早上,便是才從那費家貴女的閨房里頭走出來的。
單晟聽得此話,長舒口氣之余,卻也反應過來,突地有些羨慕地看了康大掌門一眼。他倏地發現隨著大限一天比一天近了,自己這靜氣工夫也隨之愈發差了!
若還是當年那耳聰目明之際,如今這小輩定不可能詐得住自己。
康大掌門還要陪其他客人,只與單晟又簡單言語幾句,正待要走,便見得牌樓值守的康榮泉發來信符。
康大寶將這信符攥在手中,運起神識一掃,“米家寨來人請罪了?”
(篇幅有限,未感謝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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