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吞炎。
作為蕭炎所掌握的第一種異火,沒有人比他更熟知對方的強大。
斗氣,靈魂,氣血甚至就連斗帝家族最引以為傲的血脈,都在對方的吞噬范疇之中。
饒是以九龍雷罡火排名第十二的強度,在虛無吞炎面前,也絕不可能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也難怪會被對方所污染。
虛無吞炎又怎么會在若若體內?
如果說血脈是媒介,那么毫無疑問,只有安素盈被虛無吞炎所侵蝕,方才會影響到其體內的若若。
而想要有接觸到安素盈,乃至若若的機會,對方便注定要跨過魂天帝的門檻。
這,當真有可能么?
斗圣與斗圣之間的差距,甚至有可能大過天地之別,而作為九星斗圣巔峰的魂天帝,更是站在了大陸的絕對頂點。
即使虛無吞炎再強,又豈能強的過他
意識到情況的撲朔迷離,蕭炎心境愈發沉重,很快便告別了唐震。
“蕭炎?這么快就回來了,爹爹沒有對你怎么樣吧?”
“嗯,唐伯父人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先前真是嚇死我了,如果他真敢欺負你,我非得告到娘親那里去不成!”
少女一臉慶幸,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小胸脯。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蕭炎似乎顯得有些走神,并未回應。
涉世未深的少女看出他的心事重重,卻看不出他為何心事重重。
就好像蕭炎的性格,時而熱血愣頭,莽莽撞撞,時而又心思深沉,神神秘秘,仿佛有著兩面形態,和書中記載的完全不同。
如果非要讓安若若形容,或許那個外表一套背地一套的大boss,才更符合蕭炎如今的形象。
這家伙,還真是比印象中心思深沉好多啊
她沒有去問,蹭蹭小屁股來到少年的身旁,小腿一晃一晃,上下搖擺。
算啦,不論如何,有我陪著他呢。
如果蕭炎回神望去,多半能看到安若若眼瞼始終瞇著笑意,美的仿佛不屬于人間。
自此,隱居世外的音谷,又多了一位弟子。
與先前急于求成的蕭炎不同,在得知了少女的身份真相后,他反而是放平了心態,默默陪伴在了她的身旁。
走中州,入大比,摘得魁首,笑傲天驕。
闖冰河,歷丹會,少年宗師,響徹天下。
終于,他趕赴天墓,未曾得見蕭玄,卻收獲了對方所留下的遺澤。
此世的他,父母無憂,師長無慮,那些原本無法挽回的事,統統在少女的幫助下變為了完滿。
所以,蕭炎也只想做一件事。
讓她同樣如此。
至于輪回是否虛假,此世是否真實,早已不在他的考慮范疇。
漸漸地,蕭炎似是忘卻了前世。
這一日,音谷上下似乎洋溢著喜慶。
大紅的絲綢繡球,掛著鞭炮的舞獅,以及張燈結彩的街坊小巷。
“才,才不想嫁給你呢。”
身穿火紅嫁衣的少女撐著腰肢,別扭無比的說道。
蕭炎笑沒了眼:“真的?”
安若若俏臉一紅:“哼雖然很想這么說就是了,但事到如今,要是再不承認,那就有點太不坦率了。”
她小手一陣摸索,竟是從裙子下摸出了一只皺皺巴巴的繡球,遞在了蕭炎的面前。
“喏,接下這個繡球,可就不許喜歡其他女孩子了哦?”
“傻姑娘,繡球可不是成婚時候才丟的。”
“啊?.真的?那我豈不是錯過了人生僅有一次的環節?”
“是啊,有的時候,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啦。”
蕭炎笑著,拉著少女走上了虹橋。
順手收走了繡球。
大喜之日照常展開。
安宛興沖沖的當起伴娘,而大師兄墨影則被迫換下了那套萬年不改的黑袍,有些生硬的穿上了伴郎的裝扮。
主持司儀自然也就落到了墨易的身上。
平日吊兒郎當的墨易,此刻卻罕見表現的極為正經,輕咳一聲,高聲道:
“一拜天地!”
音谷上下禮炮齊鳴。
“二拜高堂!”
唐震額頭青筋暴起,但礙于一旁哭的稀里嘩啦,相互和解的蕭父蕭母的份上,只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夫妻.對拜!!”
大紅的遮蓋緩緩垂下,繼而升起的,是整個音谷上下的雀躍歡呼。
此世的少年少女,沒有經歷那么多的生死離別,沒有那么多的刻骨銘心,甚至從相知到相戀都是如此的簡單平常,猶如細水長流。
但這無一例外,都是他們各自的選擇。
是夜。
新婚洞房,少女靜靜依偎在蕭炎的身旁,沒有吵鬧,沒有糾纏,而是出奇的安寧。
“你還要待多久?”
安若若輕聲說,指尖纏繞,替少年卸下點點夾雜在黑發中的銀絲。
“待到你滿足為止。”蕭炎笑著答。
“滿足?”安若若瞪了他一眼,“那我要是一輩子都不滿足呢?”
“那便一生一世。”
蕭炎的聲音平緩,卻是答的絲毫不曾猶豫。
“.哼,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愛說大話。”
安若若眼神閃了閃,低聲道:“耽誤了你拯救世界,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蕭炎張了張嘴,啞然失笑。
他剛想說些什么,臉頰之處,卻是忽的傳來一股濕熱,頓時呆愣在了原地。
少女的唇飽滿鮮紅,帶著胭脂粉的熏香,一改往日的清甜,熱烈而旖旎。
“不要想起我。”
安若若抵住他的額頭,笑意清淺,“還有,不許忘了我。”
蕭炎的心頭一顫,身軀逐漸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一朵宛如彩云般的晶瑩剔透的蓬松光團,悄然飄落到了少女的掌心。
那是,他對她許諾的第三朵棉花糖。
也是最后一朵。
音谷,核心。
與外界的張燈結彩不同,此刻的音谷核心,處處透露著詭異與幽邃,帶著化不開的血氣,仿佛要將世界吞噬。
臉上帶著唇印的少年趕至,瞬間吸引了那核心幽影的注意。
“哦?”
那渾身黑炎繚繞的幽影笑了笑,側目望去,露出饒有興致的神情。
“真沒想到,本座的計劃,竟會被你這一介區區斗尊的小輩覺察。”
蕭炎面無表情,淡淡道:“吞噬無數斗帝血脈,最終凝練出一具完美絕倫的異火之軀,這便是你的計劃么?”
黑影緩緩轉身,那露出的容貌,竟與虛無吞炎完全判若兩人!
那吞噬了無盡血脈,甚至連昔日屠滅蕭族的魂族族長都一并吞入腹中的最強邪靈虛無吞炎.
赫然便是魂天帝本人!
“呵呵,虛無野心很大,以為只要提供足夠的利益,便能讓本座放松警惕,從而被迫妥協.只可惜,它身上最令本座看重的,從不是什么修為,而是它本身。”
邪靈笑的溫和,黑炎般的軀體之中,卻是傳來了虛無吞炎不甘憤怒的慘嚎,令人膽寒。
“一具異火之軀,不但能破除當初蕭玄舍命為本座造成的傷勢,又能將所有血脈盡數掌于我手,倒是稱得上一舉兩得。”
“所以,這就是你當初剝奪若若血脈的原因?”蕭炎的眼神愈發冰寒。
顯然,當初若若出生便遭遇大劫,幾欲身死,必然是因為血脈被剝奪的原因!
邪靈淡淡道:“一道先天神品而已,雖是稱得上足夠稀罕,但對本座而言還沒有那般重要,之所以她會被剝奪血脈,無非是虛無貪婪過剩所致。”
魂天帝此話,雖是看似在解釋緣由,實則卻漠然的出奇,仿佛天道無情,一切只如籌碼衡量。
蕭炎默默聽著,沒有選擇爭辯,只是點了點頭,道:“動手吧。”
此世的若若并非他印象中的若若,此世的魂天帝,也同樣并非他印象中的魂天帝。
只是,若若還是那個若若,而眼前的魂天帝,卻全然沒有了本該有的壓迫與魄力,全然像是一個雜糅了無數靈魂的怪物。
既然如此,自然沒有爭論的必要了。
邪靈罕見露出一絲疑惑。
他看出了蕭炎的不凡,但也就僅此而已了,斗尊級別的修為,讓二者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可比性,說是螳臂當車都是高看了蕭炎。
“不過一介異世之人,入了本座之局,莫非還想輕易超脫?”
邪靈搖了搖頭,絕對的力量差距,讓他根本沒有了試探蕭炎的打算,只是抬手動用了最強的手段。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如今距斗帝僅一步之遙,邪靈又怎么可能不小心謹慎到萬無一失?
“虛無真靈!”
原本宛如心臟般不斷吸收著濃稠血跡的本源之地,忽的爆裂而開,一道夾雜著死亡墮落之氣的腐朽靈魂,攜帶著難以想象的恐怖憎惡,瘋狂的撲殺而來。
那是死去的虛無吞炎。
“其實你本可選擇一個相對輕松的結局,可惜。”
望著被虛無吞炎亡魂瞬間吞噬的蕭炎,邪靈嘆了口氣,不禁有些落寞。
大業即成,卻無一人有幸得見,終究還是難免寂寥。
也罷。
就當邪靈準備轉身離去之際,一道淡淡的笑聲,卻是忽的從亡魂之中傳來。
“相對輕松的結局么.聽上去還真是不錯。”
“什么?!”
聽得此話,邪靈的臉色罕見變了。
下一刻,蕭炎的身形頃刻浮現,一雙黑眸此刻仿佛如古木年輪般深邃,竟是毫發無傷!
“只可惜,我這個人,向來都只喜歡全收集通關。”
蕭炎不得不承認,他的時間的確不夠。
即使修煉的速度再快,即使身懷前世記憶,但他終究不可能快的過音谷的消亡,更不可能破解那無懈可擊的陰謀。
正因如此,任憑他絞盡腦汁,都決然無法找到任何讓若若完全免受痛苦的方法。
沒人說他不能作弊。
“嗡——”
伴隨著一聲沉悶的聲響,原本蕭炎周遭的時間,竟然開始以超越極限的速度,瘋狂的扭曲了起來。
“時間差距,抹除!”
“空間距離,抹除!”
“修為瓶頸,抹除!”
在邪靈不可置信的視線中,無窮無盡的力量,此刻猶如海水倒灌般洶涌流入蕭炎體內,瞬間來到了與它平齊的地步!
甚至,尤有甚之!!
身體逐漸開始崩解,那遠超出蕭炎掌握的力量,此刻猶如一顆定時起爆器,不斷發出刺耳尖銳的警報,可蕭炎的表情卻是沒有絲毫變化,反而帶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抱歉了,菩提古樹,這輪回之力你能動用,貌似我也不是不行啊!”
霎時間,蕭炎一步邁出,已是踏碎了整片空間。
隨著一道白光亮起,略帶惱怒與不解的古樹神念響起。
——輪回結束,你失敗了。
摸著臉頰殘存的余香,蕭炎長松了口氣,卻是笑的開懷。
“是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