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了?
菩提古樹屬實無法理解。
如果換做平常之人,深陷輪回無法自拔,倒也能夠說得過去。
但唯獨蕭炎,作為同樣參悟輪回之道的修士,他應該很清楚,輪回內,不論功成,亦或身敗,皆不過只是一次感悟與體驗罷了,根本沒有所謂的高下之分。
如果一定要立個規矩,那便是‘不可干涉’。
一旦以外力干涉,即使被他取得了最終勝利,但不論是輪回感悟,亦或是祛除斗帝邪念,都無法成功獲得進展,說一句雙輸都毫不過分。
——你同樣參悟輪回,又怎能不知,輪回之內無輸贏?
思索良久無果,菩提古樹樹枝搖曳,發出沙沙的疑惑之聲。
明明只需按部就班,穩定度過余生,便可將此世修至圓滿,可蕭炎卻偏偏主動引出輪回之力,徹底破壞了所有的預定軌跡。
這完完全全就是作弊。
“抱歉了,前輩,我是個很現實的人。”
——現實?現實就是分不清輪回與真實么?這就是你對輪回之道的理解?
“是啊。”
蕭炎笑了笑,平靜說,“可我救她,并非是因為什么所謂的輪回,只是因為我想救,僅此而已。”
話雖平靜,但蕭炎的內心卻并不平靜。
他當然理解輪回的用意。
可恰恰因此,他才不愿坐視那些昔日的生離死別重演。
如果一切都是注定,如果一切都無法改變,那他輪回的意義又是為何?他降臨的目的又是什么?
蕭炎無法接受。
此世的少女無憂無慮,從不必為生存憂愁,更無需因恐懼被迫前行,既然如此,她便不應該再經歷一遭同樣的變故。
她是音谷的‘小公主’,在蕭炎心中同樣應該也是。
蕭炎黑瞳如墨,不顯絲毫的迷茫,唯有強烈的意念與欲望,在其雙眸中不斷燃燒,刺的那宛如浩蕩天威古樹威壓都在為之退避。
“若是連輪回中都拯救不了她,還談什么現實?”
菩提古樹陷入沉默。
它意識到,對方所參悟的輪回,與自己認知中的并非同源。
菩提古樹,度的是人,其根卻在己。
反觀蕭炎,度的是己,其根卻在人。
他們二者悟輪回,一個為了修復己身,而另一個則為了不負胸中快意,起始點便已經不同,所得到的結果自然更是大相徑庭。
——或許,這同樣不失為一種輪回的理解。
良久的靜默,菩提古樹的神念終于傳來,罕見帶上了一絲贊嘆。
緊接著,話鋒再轉。
——既然如此,那便請證明給我看吧。
綠金色的光芒陡然閃亮,原本搖搖欲墜的重創枝干,竟是忽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漲,璀璨而耀目的燦金的紋理,瞬間攀滿了每一片樹葉的紋理。
貫穿云霄的神木,如擎天之柱,橫亙在了天地的中央!
這一刻,所有的傷勢,所有的顧忌,統統被菩提古樹置于事外,唯有神念牢牢鎖定在了此刻的蕭炎身上。
這是二者的道爭。
同道之間,亦有高下!
“嗡——”
宛如蜻蜓振翅的奇異長鳴響起,蕭炎只覺得靈魂一陣刺痛,腦海中的記憶,竟是如潮水般飛速的開始了流逝。
“這是.菩提古樹的輪回本源?!”
蕭炎心中一驚,饒是他對菩提古樹再提防,都決然想不到,對方竟會不顧傷勢,主動引出本源之力來與自己交鋒!
而這一切的緣由,卻僅僅只是因為對輪回之力的理解偏差
腦海中聯想到當初天墓時的場景,蕭炎面色一陣變化,忍不住暗罵一聲,“這些站在大陸巔峰的家伙,果然都是些極致的瘋子!”
然而,與此同時,菩提古樹卻只是不斷扭動著枝條,似是在表達自己的興奮狂喜。
——能在斗帝封絕后的萬年,得遇輪回參悟之人,實乃幸事。
——既如此,縱使性命垂危,于我而言,也再沒有那般重要了。
——朝聞道,夕可死矣!
話落,菩提古樹所有的枝條瘋狂傾瀉,無數落葉如疾風暴雨,瞬間將蕭炎包裹!
前所未有的困倦,瞬間席卷了蕭炎的大腦,很快讓他眼皮打架,連同眼前的世界都在此刻搖搖晃晃了起來。
所有的回憶,在此銘記。
這一次,蕭炎果然沒能如愿以償。
“納蘭嫣然,這婚約,不是你退婚的證明,而是本少爺給你的休書!”
“三年之約,縱使差距再大又如何?這份屈辱,我蕭炎此生都不想再受第二次!”
“納蘭嫣然,日后,你與我蕭家,再無半分瓜葛,你自由了恭喜你。”
“三年之約已經結束,日后的我們,不會再有任何糾葛,今日你的失敗,就權當是當初你采取方式錯誤的一點代價吧。”
“父親.”
當他再度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則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
耳邊是呼嘯的風鳴,前方則是枝條茂盛的古樹,此刻他的呼吸宛如拉風箱般急促,心臟狂跳不止,仿佛一停下便會徹底崩潰。
蕭炎想說些什么,冷風卻如同倒灌般鉆入口中,帶起宛如火燒火燎般的疼痛。
“小家伙,這次,情況可是有點不妙啊。”
忽的,一道略顯疲倦的蒼老聲音響起。
“接連動用兩次佛怒火蓮,這般高負荷的消耗,若非是你給我服用過那七幻青靈涎,恐怕我又得陷入沉睡了。”
隨著老者聲音響起,蕭炎陡然一驚,記憶頓時快速涌入了心頭。
對了,云嵐宗!
三年之約,明明是他與納蘭嫣然的對抗,卻最終演變為了云嵐宗的陰謀。
戰勝納蘭嫣然后,身為大長老的云棱不但沒有就此收手,反而是高調宣判了他的罪名,請出前代宗主云山,差點將他困在了云嵐宗。
父親被擄,蕭家族破,身體重創如今的蕭炎,無疑是處于人生中的最低谷。
蕭炎苦笑一聲,道:“這次的確是莽撞了,不過,父親失蹤.”
“唉。”
老者嘆了口氣:“我知道,你這孩子對感情極為看重,若非如此,也不會這般莽撞,當眾將那云棱斬殺。”
“只是,你父親被抓之時,實在太過蹊蹺,即使是我,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蕭炎神情愈發苦澀:“真的沒有辦法了么?”
藥老無奈點頭:“依我的猜測,唯二有可能知道你父親下落的,也就只有那女人,以及和你青梅竹馬的小丫頭了。”
“薰兒.”
蕭炎眉頭皺緊,卻是自動忽略了前者。
微微偏頭望了眼身后的云霧山峰,蕭炎深吸了口氣,嘴角帶上一絲狠厲:“也罷,云嵐宗,我們的梁子也算結下了,如果你們認為我蕭炎是那種吃了虧會夾著尾巴乞討的軟骨頭,那怕是要后悔了!”
當年一句三年之約,蕭炎尚且能夠忍辱負重三年,這般性子,無疑宛如草原上的獨狼,時刻等待著敵方露出破綻,繼而給予致命一擊.
話落,蕭炎不再猶豫,瞬間遁離了加瑪帝國。
離開加瑪,蕭炎并非是猶如無頭蒼蠅般亂轉,而是將目標放在了迦南學院的身上。
在那里,不但有異火的信息,更有可能從薰兒口中得到父親的下落。
但凡任何一絲機會,他都絕不會錯過!
很快,抱著這個信念,蕭炎終于跨越沙漠,來到了傳聞中的黑角域平原。
而就當他身心俱疲,心中乏累到極限之際,兩道熟悉無比的身影,卻是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凌老?還有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