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訶葉縱身一躍,跳向李世民的手掌,感受到層層空間在眼前放大。
李世民的那只手,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淡,很快就變成一片黑暗虛空。
大量不定型的光團翻涌著,有紅有藍,有黃有白,向四面八方拋飛。
當那些光團飛得夠遠之后,顯得倒是有點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了。
摩訶葉有一瞬間察覺到,這些正飛速擴散出去的星星,組成了二十八宿的形態,但并沒有放在心上。
他很快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知道已經踩在了李世民的掌心之中,于是仰頭看去。
只見遼闊的黑暗之外,一張龐大的面孔若隱若現,正是李世民微笑的模樣。
“極樂宗主真是個急性子,我們這個賭,還有一半沒有說完,你說你賭贏了就帶走你的徒兒,那若是我賭贏了,也該有個好處。”
李世民笑道,“如果你一炷香之內出不來,我要你在本月之內出盡全力去刺殺楊廣。”
“這個天下皆知已然入魔的皇帝,卻總是沒有人親自去跟他試一試,喜怒無常,久居江都,弄得我也很好奇,想必以極樂宗主的能耐,能夠探出個究竟。”
摩訶葉平淡道:“看來你也知道老夫的實力,竟然還敢跟我打這個賭,就是倚仗這所謂二十八星宿之理,布置出來的陣法嗎?”
這大和尚身邊爆發出數條雷光,憑空轉折,竟在轉瞬間鉤勒出一個類似二十八星宿的圖案。
極樂正宗在中土立足,號稱正宗,當然對中土學問也頗有研究。
摩訶葉口頭論佛,不遜于四大圣僧,對河洛易理、道德南華、論語孟子、兵法韜略等,也能說的頭頭是道,作為大隋上卿,當年跟文帝楊堅、太師楊素、靠山王楊林,都有徹夜長談的交情。
“二十八宿,看似只分為二十八處,實則囊括億萬星光變化,遍及太虛,理念宏大無比,用來衍生陣法,確實是厲害的緊。”
“但你的修為本來就不如我,變化越繁復,對你的損耗也越大。”
摩訶葉身邊的雷光圖案,突然從邊緣棱角處,向外爆發一條條驚鴻閃電,粗大如龍,擊破虛空。
“我不用尋找陣法薄弱的地方,那樣的地方必然幽微隱秘,難以算準,我只要尋對幾個陣法剛強之處,直接對轟。”
“恰如你我根基對拼,一炷香的功夫不到,我不用自己向外跳,你的手掌就得主動撤走!”
李世民的面孔已經在上空的黑暗中逐漸隱去,只留下一個淡淡的聲音。
“你想的很好,那么,你的雷電打中了什么?”
摩訶葉神色微動,舉目望去,發現自己剛才迸發的雷電長虹,并沒有如自己所愿,打中與之對應的一個個星斗光團。
周圍的虛空被雷電照亮,浮現出來的星點光團,組成的輪廓,不像二十八宿,天之四靈,倒像是一頭狼。
摩訶葉自身,就處于這頭巨狼接近腰身的位置。
巨狼的尾巴回環而來,巨狼的頭部扭轉過來,隱約形成一個把摩訶葉包圍的趨勢。
李世民并沒有選擇感應完整的二十八宿星光,布置對應的宏大陣圖。
他只感應了二十八分之一,布置出來的陣圖,也全部按照這單獨一宿的變化來生成。
此乃西方七宿之首,是為奎星,又稱奎木狼。
奎木狼貪狠,奎木狼狡詐,奎木狼善斗,奎木狼有情。
這奎木狼的氣質跟摩訶葉本人,竟然是如此融洽,如同是他的本命星宿一般。
他剛才散發出去的雷光,都被這奎木狼大陣的變化吸收。
如果他真的呆呆站在原地,只顧散發功力的話,根本出不了這個陣法。
“以老夫為奎木狼?呵!”
摩訶葉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對他剛才說要站在原地不動的狂言大話,就當是沒說過一樣,毫不遲疑的運功行動。
轟然之間,他的一個個腳印震擊虛空,排成一列長線,朝遠方延伸出去,竟然找準一個方位,全速狂奔,要看看這陣法又能玩出什么花樣來阻礙他。
山頭之上,李世民的臉色有些凝重。
“好厲害的根基,這禿子的根基不是厚,而是硬啊。”
“如此硬實的功底,恐怕對上同境界的強者,都能用一些普通招式,跟人家的妙招對轟,難怪隱隱有天下第一的聲勢。”
李世民的手掌上,籠罩著一團黑暗,黑暗中漂浮著很多細小光點,還有一條雷光,極速的從黑暗中心地帶,朝他手掌邊緣靠近。
似乎要在眨眼之間,就直接暴力沖毀他的手段,跳出他的手掌。
李世民左手按了按耳廓,在右手上空的黑暗,點下一個指紋,徐徐移動。
本來已經到了手掌邊緣的雷光,不知怎么,又回到了中心地帶。
“以你的修為,自身的影子不會被別人利用,但你把李二郎培養的如同你的影子,現在我用他來咒你,你怎么逃得過去呢?”
李世民喃喃道,“要是你頂著這個報應,還能在一炷香內破我神通……”
“那小蠻你就錘他。”
陌生的嗓音接了后半句話。
李世民目光一轉,瞧見一個少年人,站在自己身邊,第一眼看過去就有一種奇怪的親切感,如同天地自然,山林清風。
菩薩蠻見到這人,目光亮了一下:“是你,水龍他們正在找你。”
“我知道,居然讓你來露面,看來他們被打得挺慘的。”
蘇寒山跟菩薩蠻只有一面之緣,但是當初在法海那個歷史節點中,聽蜀道難提過很多次。
蜀道難雖然是逆行者中修為最全面的一個,但他不是戰力最強的。
菩薩蠻的戰力更強,她原本就是主持光腦項目的骨干,更是領悟了跟混沌光腦相關的神通。
只不過,當初為了領悟那種與“時光”“因果”相關的神通,菩薩蠻的思維出現了非常態的變化。
她原本是個冷僻刻薄的研究者,后來卻變得頗為率直,有時反應速度跟別人完全不在一條線上,對事情的輕重緩急,似乎也另有一套標準,讓別人很難跟她順利的溝通。
她也就是逆行空間里面,那座糖果屋的主人。
“不過看起來,小蠻你這回比從前的運氣好,很快就找到了不錯的朋友。”
蘇寒山對李世民笑了笑,“這禿子待會兒要是提前能闖出來,小蠻你就趁他剛冒個頭的時候,全力給他錘回去。”
李世民看向洛陽城:“可那邊……”
話音未落,鎖定在菩薩蠻身上的氣息,驟然收了回去。
不對,洛陽大陣的那種氣息不是主動收回去的,而是被另一股力量壓了回去。
只不過,反壓過去的那股力量顯得太自然了。
是清風,是陽光,是林間的綠意,是野草的清香。
是大山的影子,是河底的鱗芒。
是這分外鮮活的一切,沒有任何壓迫感,只有舒適和遼闊。
以至于李世民他們同樣處于那股力量籠罩的范圍內,卻隔了一會兒,才感覺出來真相。
“那邊,當然是我來解決。”
蘇寒山走向了洛陽城,步子不快,邁的不大,走在空中,但只是三四步走過去,人就到了城池上空,飄然降落。
嗒!!
他落在了天街洛水相交的那座大橋,西側最高的一段欄桿上,衣袂臨風,神態自若,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就處于洛陽大眾威力最強的地方,最容易被圍攻的區域。
“阿彌陀佛,想不到碎葉魔尊身上也看不出半點魔氣。”
了空和尚寶相莊嚴,率先開口,“佛家寓言所說不假,果然魔道深厚之人,也能返璞歸真,倘若披上袈裟,只怕也能裝得如菩薩一般。”
蘇寒山瞥了他一眼,道:“小子,你身上雜念比摩訶葉還多,他雖然野心勃勃,但沒有太多掩飾,你既有野心,還要反復遮掩,待會兒必是第一個入魔的。”
“貧僧別的并無可喜之處,唯獨一顆向佛之心最堅,魔尊想用言語亂我心智,恐怕不能,還是用事實一較高下吧!”
了空和尚雖然有跟極樂正宗合作的事情,但心中還是認為摩訶葉是純純的異端,怎么可能覺得自己心境比這異端差。
聽了這話,他臉上神色不動,暗地里功力加催更急。
本來橋上三人應該以道信大師主攻,道信大師跟處于城中的另外三大圣僧也最為默契。
但現在了空這一動心,道信感覺到他有強烈的主攻念頭,如果自己爭搶,反而露出破綻,只好順水推舟,全力相助。
師妃暄劍道修為不俗,手中佛兵更是舍利寶劍,這時一劍豎在身前,劍指抹過劍脊。
慈航靜齋以六字大明真言為根基,以色空神劍為最高篇章,這一劍運出,頓時色空交替。
從師妃暄身影之中,又脫離出一道天女的身形,似空非空,比她本身氣質更勝百倍,仿佛一切能想見的美好事物,都在這天女的身形之中氤氳將出。
這天女本身就是一劍,任何人看到天女的身影時,就已經中了一劍。
蘇寒山眼中也倒映出天女的影像,看到天女的絕美面龐離自己越來越近,眼神欲說還休,幾乎直接接觸。
呼!!!
猶如空山靈雨,花香翩飛,最接近的那一刻,天女的身形微散,仿佛融入了魔尊體內。
中了這一劍的人,心耽于色界,心力就不在自己的根基上,任憑再渾厚的根基,亦如歸于空無,這時根本感覺不到,用不出來。
了空和尚的涅槃經輪,就在這個時候陡然發光,凌空旋轉,撞向蘇寒山。
道信大師手里的驚雷禪當空一晃,遠處三大圣僧的力量匯合過來,一股無形之力,灌注到涅槃經輪上。
橋下的洛水河面,寬闊洶涌的水流,就在這一瞬間,速度像是加快了百倍,簡直難以言喻,難以想象這種可怕的流量,這樣大的速度,為什么沒有沖毀河道。
而在下一瞬間,更可怕的事情發生,洛水河面,竟然又有倒流的跡象。
這就是五大水系的水脈元氣匯集過來,造成的異象,河水忽快忽慢,忽正忽逆。
天地萬象,都隨洛水河面變動,空中云層,陡然濃厚,驟然從白轉黑,又從黑變白,急翻狂涌,雷霆震閃。
這樣的景象,還只是水系之力造成的余波,真正的大頭,都已經灌注到涅槃經輪之中。
涅槃經輪沖撞之際,前端形成了一層橢圓的金色明光。
量子是不可以再被壓縮的,但因為量子運動太過活躍,無休無止,導致在某種層面上,虛空本源的量子之間,有不少的間隙。
而現在,這種間隙竟然都被填滿了。
水系之力過于渾厚龐大,這股力量在運動的時候,導致無數量子,異常的朝這片區域變現。
虛空本源呈現出來,的已經不是一種銀白的色澤,而是一種匪夷所思的金色。
世上最好的水晶,也不如它這樣的純凈,最真的黃金,也不如它這樣足質。
佛經之中為了描述如來佛祖成道時候,金身散發出來的那種色澤,用了不知多少種比喻,不下數千字描寫,又以數萬字來講各種效果,用以襯托。
身具八萬四千相,一相有八萬四千隨形好,一好放八萬四千光明,超勝夜摩天的閻浮檀金色百千萬億倍,光明赫熠,燦爛無比……
這些描述,在四大圣僧、了空和尚他們這些武道強者心目中,就是為了描述這一刻,涅槃經輪沖撞造就的這種明光。
他們不把那種東西稱作量子,甚至因為修行角度不同,在他們眼里,根本沒有量子這種東西,但也能夠觀測到類似的,那些量子急速在此處變現,總量遠比常態多出不知多少倍,直到徹底填充,沒有縫隙的這個現象。
這看似只有數尺大小的橢圓光芒,內含恒河沙數,不可思議,不可計量的細小光華,正是天下佛門最高的合擊秘手。
——“恒河沙數旃檀佛光”!!
除了作為先手掩護的師妃暄,另外五個和尚,佛門五大高手的全部精神,似乎都隨著這一擊,而寄托出來。
咚!!!
涅槃經輪造就出來的那一層光芒,就這么撞在了蘇寒山手上。
他右掌一抬,拇指在下,四指在上,仿佛去抓一塊木板,接一個圓盤,就那么毫無避諱的硬接了這一擊。
這一瞬間,大橋底下的洛水河,突然碎了。
河水碎成了無數冰渣一樣的小碎片,但仔細看就發現,每一個小碎片里的水,依然保持著液體形態,又在之后瞬間,產生了一個膨脹、爆炸的趨勢,然后全部消失。
河床完全暴露了出來,河床也完好無損,但水都消失了。
那是因為剛才河水所在的空間,被崩碎成了億萬個小塊,全部散亂的傳送了出去。
此時此刻,距離洛陽之外十幾里,數十里,上百里,四面八方,低空高空,陸續都有大雨,突然墜落下來,來的又快又猛。
那就是剛才被全部放逐,傳送出去的大河之水。
橋上轟轟轟連響三聲,處在其他方位,協助運轉大陣的三大圣僧,都因為錯亂的空間,硬是被推遠,又轟然拉扯到了橋上。
蘇寒山手臂微彎,身子晃了一下。
“好重的一撞,我的神通已經調整的均衡圓融,這一回還是有不少的余波,沒有能夠撫平,只能宣泄出來。”
蘇寒山深吸了一口氣,五指一收,鎖住了涅槃經輪,看向橋上的人。
“真是給了我一點驚喜,還有更多的招嗎?都使出來吧!”
橋上的人都已經呆滯了。
師妃暄僵硬的握著手中的劍,頭一次發現自己的劍是這么沉重,手是這么笨拙。
四大圣僧各持佛兵,以他們的修持,也有這么一剎那的功夫,心境失守,眼中閃過了一點始料未及的茫然之色。
作為出招的人,他們清楚地知道剛才那一擊,擁有何等可怕的力量。
之所以讓師妃暄持舍利劍,先斬出色空神劍,不是奢望她能隔絕魔尊的根基,傷到魔尊,只是希望能讓魔尊,不那么容易進行閃避。
希望能讓之后那一擊碰到魔尊。
他們有自信,不管是神足,還是武尊,如果被剛才那一擊碰到,當場都得肉身爆碎、領域炸散,重傷至極。
那甚至不是單靠佛門的力量,而是有著楊廣楊素昔年建設城池留下的布置,舉大隋之力,溝通五大水系布陣的種種前提。
四大圣僧有想過盡量高估魔尊,想過對方會毫發無傷的閃開,但也沒有想過,對方是這樣風輕云淡的硬接了下來。
魔尊分落兩地,可能強弱是有點差異。
但這個碎葉魔尊,是不是比東遼魔尊最開始那個拿酒葫蘆的狀態,強出太多了?!
“怎么……”
蘇寒山看他們不動,歪了歪頭,問道,“難不成剛才就已經是你們最強最極限的一招了?”
橋上一時沉默,天空中的風云都為之無聲。
“不可能,這不可能……”
了空喃喃念叨著,忽然狂笑一聲,抬手指向蘇寒山,“這必然是幻境,是幻境,邪魔,你想用幻境欺瞞我嗎?”
“把我的涅槃經輪還來!”
他忽然一掌割破自己右手手腕,大量金色血液噴涌而出,不等血液落地,極速用手指沾取空中血液,畫出字符。
他在寫《楞嚴經》,這楞嚴經據說是萬經之王,專門訴說破魔之事,其中兩個關鍵人物就是佛祖和佛弟子阿難。
涅槃經輪,傳說中就是阿難一脈流傳下來的。
這時候了空以畢生修為寫出這些經文,天上地下,頓時浮現出一尊尊菩薩羅漢佛陀的虛影,齊聲梵唱,念起楞嚴經。
涅槃經輪嗡鳴不休。
但這件佛兵凡是有一點震動,蘇寒山的手指就有一點反饋,一切恰到好處的抵消。
以至于整個經輪雖然是在震顫,偏偏蘇寒山手抓的那塊地方,好像風平浪靜,一點震感都沒有。
“原來如此。”
蘇寒山看到了空的修為急速產生微妙變化,而手中的佛兵越來越強,點頭道,“原來修煉佛兵功法的不朽高手,一旦開始入魔,并不是自己化身大魔,而是成為佛兵的傀儡,讓佛兵煥發出極高的力量。”
“看來如果你們全都入魔,我要面對的,也不是幾個當世的魔和尚,而有可能是最初的鑄造者,佛祖的九大弟子嗎?”
師妃暄神色震動:“你在說什么?”
“我說佛兵全是魔兵。”
蘇寒山說道,“涅槃經輪的傳說中,是說佛祖功德圓滿,應該要寂靜涅槃,永享清靜極樂。”
“但他的影子抓住他,不讓他走,質問他說,釋迦牟尼,世間種種苦難,你發大慈悲心,如今還沒有救成眾生,就要逃走,是什么道理?”
“佛祖本來因此要駐留世間,卻有人用涅槃經輪,斬斷了他和影子的聯系,把擁有大慈悲心的影子,囚禁在金輪之中,永遠無法逃離出去。”
蘇寒山笑了起來,“這故事我是不久前從戒日太子那里聽來的,還有其他佛兵鑄造的故事。”
“婆羅妖神強取某位絕美公主,那公主受到佛法熏陶,舍身給妖神,妖神跟公主交合的時候,被公主偷襲,依然不舍得那美妙滋味,持續交合,結果二者血肉合成一體被鑄造成一件佛兵。”
“婆羅教主的坐騎被佛法感化,回頭吃了自己主人和主人的兵器,最后那坐騎不消化,也沒有人救這坐騎,任憑其痛苦哀嚎而死,變成了一件佛兵。”
“這些故事,每一個都透著濃濃的魔性,雖然也提到佛法慈悲,但慈悲的全都沒有好下場。”
蘇寒山的嗓音一變,凌厲起來。
“就這種東西,你們被佛兵功法所迷,一葉障目,竟然一直都視而不見,還真以為這些東西能代表大慈大悲,普濟蒼生?!”
四大圣僧都被說得臉色數變。
他們剛才全力一擊,對蘇寒山毫無作用,功法根基自有觸動,蘇寒山所用的又不是什么邪惡手段,也令他們心境受到極大震動。
這時被趁熱打鐵的一番刺激,終于有覺得不對勁的一面。
慈悲是佛門的立身根本,佛門一切大愿佛心的初衷,即使有金剛怒目降魔,也要從慈悲這一點發源出來。
現在六大佛兵集合,跟蘇寒山對抗之后,感受到蘇寒山的壓力,各自都似乎在復蘇,散發出來的意境越來越渾厚。
但只讓人感到霸道,哪里還有什么慈悲?
從前六大佛兵集合的事情,也有過,但從來沒有被逼迫到這一步。
即使遇到強敵,持有者也必然已經在戰中忘我,更不易察覺到異樣。
今天蘇寒山硬把佛兵潛力逼出來,卻完全沒有傷到四大圣僧他們,終于被四大圣僧發現不妥。
“魔頭,還我經輪!”
了空好像根本沒有聽到這些話,還在狂吼,身上氣息徹底轉變,散發出一股詭譎的破壞之力,身邊的虛空裂成銳角碎片,相互碰撞,迸出黑色煙氣。
道信連忙一掌按去:“佛友冷靜……魔氣?!”
他一掌按到對方肩頭,臉色已然巨變。
走火入魔的高手,有可能散發出邪氣兇氣,有時也被稱為魔頭,但這種力量,跟魔族獨有的魔氣是不同的。
現在了空身上,卻真的轉變出了魔氣,是由他自己的功法直接運轉出來的。
“魔道嗎?”
師妃暄看向自己的劍,“把慈悲之心也殺去,這樣的劍道,豈不正是魔道?”
一語未畢,她身上也散出了魔光。
道信不禁看向自己手中驚雷禪,質疑之心一起,忽覺這件兵器印象,早已在自己心境中扎根,此刻散發出濃濃魔氛,被他禪心一抵,仍然有少許魔氣飄出體外。
另外三大圣僧,各宣一聲佛號,臉色都變得灰暗起來,身上同樣也有淡淡魔氣飄出。
魔尊一直沒有使出什么魔功,倒是他們的功法,展現出魔意了。
蘇寒山趁這時候,突然雙手連抓,在他們佛魔未定之時,一舉把六大佛兵,全收到自己袖子里面。
了空暴吼一撲,被蘇寒山一巴掌拍在光頭上,轟然一聲跌坐回橋面,一動不動。
四大圣僧心中驚疑,正要出手,又察覺魔氣加重,心中煎熬之際,踉蹌了一下,各自盤坐下來,苦苦把持心神。
但這個入魔的苗頭一旦出現,如同一粒火星丟到了猛火油海里面,整片海洋都燃燒起來。
他們從來不知道自家功法有這么大的問題。
其實這些功法對普通人來說,就是真正的佛門功法,根本凸顯不出什么隱患。
但修煉越精深的人隱患也越深,在場六大高手都修成不朽之力,才會遇到這種魔氣大爆發,無法克制的情況。
蘇寒山深深體會到了祖師所說的魔王狡詐之處。
這些功法恐怕都是魔王設計出來的,身為原初魔王,卻能夠設計出人族的修行功法,又暗藏佛魔一體,由人轉魔的關鍵。
這樣的魔王,當然絕不能當做什么兇獸來看待。
打敗這六個佛門高手,對蘇寒山來說,根本不算什么有挑戰性的東西。
現在,才是他面對的真正挑戰。
“我沒有直接突襲,一拳一個把你們打死,而是站著白白讓你們轟擊,就是不想把你們浪費掉,豈能讓你們當著我的面入魔!”
蘇寒山抬起雙手,左手燦然如金,溫度急劇飆升,轉瞬間就在金色之中多出了亮白色、赤紅色的光澤,濃郁的擾動著,如云霞般飄揚出來。
那仿佛是從太陽上飄出來的灰燼,熾熱無比,看似是絲絲縷縷,其實總量龐大至極。
很快,這些如云如霞如灰燼的事物,就在他胸前不遠處,堆疊成山巒的模樣。
他的右手靜白如月,散發出一圈很淺很淡的柔和光暈,并緩緩地生出一層層無形的波紋,向外擴張。
皓月的脈沖,使得那些灰燼極速的冷卻,熱灰凝結成巖石,并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本來千篇一律的灰堆,顯出了千奇百怪的姿態。
四大圣僧的鼎鼎大名,不是靠參禪打坐,閉門造車就能得來的。
嘉祥祖籍安息,居于南朝,到過北朝,去過遼東。
道信年輕時候更是個行腳僧,曾經因為救治瘟疫出名,見多識廣,明白鄉俗野草藥性,親自去過的大山大河不勝枚舉。
他們兩個最先認出來,蘇寒山身前那些微縮的山峰,完全是按照五種山脈形態,現實中存在的群峰峻嶺的模樣,構造出來的。
嘉祥大師干瘦的老眼有些模糊,正燃燒著實質的血紅魔火,勉強看去,道:“是唐古拉山,南昆侖山……”
道信大師立刻說道:“還有桐柏山,太行山,懷玉山!”
帝心尊者和智慧大師一聽到這些名字,也反應過來了。
唐古拉山是長江源頭,南昆侖山,又稱巴顏喀拉山,是黃河源頭。
大水之源,必為大山,另外三座山脈,也對應著淮河,海河,錢塘江三大水系。
他們幾個之前為了運轉洛陽大鎮,氣息交感太深,現在一旦入魔,整個大陣都連帶著有不祥的影響,心中更是后悔至極。
蘇寒山這五大山脈的縮影創造出來后,似乎大陣運轉,才為之一緩,漸漸隔絕他們的影響。
道信突然面色慘白,吐出一個大口血:“洛陽百姓,我造的那朵蓮花……”
“大師莫慌。”
遠方空中傳來一個大喊的聲音,只見侯希白捧著五色蓮花,連連叫喊,“大伙都沒事兒,你們撐住啊,可別讓我師父真說準了。”
“收斂心神吧!”
蘇寒山低喝一聲,“落!!!”
他雙手張開,胸前那些微縮的山峰,急速向外飛去,整個洛陽城周邊的空間,瘋狂拉伸擴張,一座座龐大的山頭降落下來。
這是蘇寒山的日月兩大不朽神通,并行而發的極高成就,也是他的秘境中,五靈魔神的根基完全被轉化后的成果。
這一刻,他運轉出來的元氣之浩瀚,簡直難以言喻,如果盡數散發到大氣層中,可以讓整個天下的氣候都產生明顯變化。
但這些元氣并沒有機會散發出去,就在瞬間化為物質,物質又在折疊的虛空之中穩定下來。
這些微縮的山峰,從視覺上是微縮的,但真正的體量,每一座單拿出來,都是一個真正的山頭。
這些山頭一旦落下,五大水系的精氣,都變得平緩起來。
但大陣并沒有就此散去,而是出現了新的變化,從原本的水脈大陣,變得山水協調,生生之氣,源源不絕。
六大佛門高手感受到這股龐大的山水氣場,不斷的沖淡他們身上的魔氣,但終究無法根除。
“你們的魔功經過精心設計,根基太深,直接把你們轉回正途,縱然是我也辦不到,但我可以把你們煉制成法器,讓你們的靈性半入沉眠,懵懵懂懂,經過醞釀,日后再恢復過來。”
蘇寒山問道,“你們可愿意配合?”
嘉祥大師看著那五大山脈,一時沉默。
唐古拉山脈號稱綿延千余里,但比較狹長,對折對折,近似方形或圓形的話,也不過方圓數百里,跟嘉祥大師的領域根基差不多。
就算唐古拉山活過來,嘉祥大師也要斗過一場,才知道勝敗。
可是蘇寒山頃刻之間,就創造了五大山脈,這種修為就是嘉祥大師遠遠難以企及的了。
之前接下恒河沙數佛光,還可以說是有什么未知取巧之處,但現在展現的創造力,卻是絕無折扣的根基境界。
此人若真是魔尊,要殺他們,磨滅他們靈光,也是等閑之事。
事情到了這一步,還有什么可質疑的?
“阿彌陀佛。”
四大圣僧對視一眼,就連師妃暄也是神色堅定,異口同聲,“請施主放手施為,我等必然全力配合。”
魔王啊魔王,佛魔一體是吧?九大佛兵是吧?看我怎么把你的算計,依然變回我們的助力。
蘇寒山目光湛然,長嘯一聲,運轉神功。
全給我拿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