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樓從來沒被人偷襲過,很多金丹大修,其實也從沒被人偷襲過。
這就類似于‘上了火車的都有票’。
被偷襲的情況一旦發生,說明,對手實力直接比你強一大截。
而且,人家不僅強,還暗中窺伺等機會才出手。
如此一來,被偷襲者大概率活不下去,那能有機會修行到金丹?
可四靈界的土著修士不一樣。
甚至,四靈界的大修坐騎,相比于大天地中的大修坐騎,也有著截然不同的斗法敏銳性。
“戾”
冥王死喙鳥一聲鳴叫,天賦神通‘幽冥遁’便施展了出來。
盧至水的修為有半步金仙那么高,屬于找到了路,正在路上快速提升實力的階段,實力相當強大。
作為他的坐騎,冥王死喙鳥修為不高,可它的特殊遁法‘幽冥遁’,恰似無相法的無相遁,有著特殊的遁法之能。
幽冥之力包裹下,冥王鳥與盧至水的身形,瞬間從四靈界的大天地中消失,遁入了尋常道祖都探尋不到的幽冥之中。
至此,環佩甚至都沒來得及顯露身形!
然而,環佩完全沒有放棄偷襲的打算。
已經出手了,要么建功,要么鎩羽而歸,一上來就縮,那不就真和百手說的一樣是廢物了嗎?
還奪什么四靈界?
為了攔住遁逃的盧至水,環佩直接舍棄了化形。
這位道主忠犬的真身顯露,一瞬間便化作了遮天蔽日的巨大青色玉環。
更準確來說,應該是玉山。
天地之間,直接多了一座環形的仙山。
仙山之上,沒有任何草木,山體只顯露出溫潤的玉色,通體流轉著數不清的造化之光。
作為掌握十幾條不同大道的存在,當環佩顯露本體后,即便有四靈界天地之力對金仙的壓制,環佩的實力至少能全力的爆發、施展了。
修行有成的金仙打半步金仙,優勢當然在環佩。
環形仙山在四靈界的天地之內,圍出了一塊方圓三百里的空間。
用本體做‘圍欄’,圍起來的空間,就是環佩的絕對領域。
便是蒼山進來,說不定也要被打的鼻青臉腫。
環佩勾動那被自己放在四靈界之外的洞天,即便是四靈界的天地在全力排斥,她依然調動起了大部分洞天之力。
通天徹底的玉色靈光,從環佩仙山的上下激發。
靈光如同鋼鐵的墻壁,上達九霄,下徹地脈。
以環形仙山為基,徹底將冥王死喙鳥與盧至水關了起來。
牢籠之內,運轉的都是環佩的洞天之力,在短暫的幾息中,環佩依然能頂住四靈界天地的排斥。
勝負,就在幾息之間了。
被洞天之力取代了天地之能,冥王鳥所在的隸屬于四靈界天地而產生的幽冥之界,也開始以極快的速度崩潰。
幸虧幽冥遁是冥王死喙鳥的天賦神通,所以,還能勉強的維持。
幽冥之界內,環佩領域的壓力,透過幽冥遁神通的影響,壓的冥王死喙鳥寸步難行,它罵道。
“就是那木繁和龔善德談妥了!
主人,他們此番誘騙你出道庭,竟是想直接設伏斬殺你!”
盧至水的面色鐵青,手上抖落了一張木簡,道。
“走不脫了,必須打,你拿著我的道器,直接向姓洪的求援。”
言罷,他的身形同樣化作雜色的巨石,憑空出現在了牢籠之內。
原來,盧至水主動退出了幽冥遁的狀態,以自己作為誘餌,為冥王鳥爭取傳信的機會。
他不認識環佩,更不認識環佩的神通妙法,但他知道,自己遇上了難纏的敵人。
只有盟友出手,才能多些生機。
因此,盧至水才會格外大方的自己做了誘餌。
盡管至水道祖化作了雜色巨石,但環佩通過其靈機和大道的特性,當然能看出雜色巨石就是盧至水。
巨大的圓環仙山,開始快速的緊縮。
大天地的排斥不好扛,環佩為了保證自己的實力,又必須調動不輸于大天地的洞天之力。
故而,她趁著盧至水顯露真身,順勢‘縮圈’,從而能在減小四靈界排斥壓力的同時,保證自己的領域能夠多維持一小會。
可仙尊的斗法,在任何維度上,都是動的多,變化就多,變化多,就絕對不可控。
環佩那通天徹地的玉色靈光牢籠,也跟著仙山縮圈而移動,移動著移動著,就被盧至水捕捉到了機會。
冥王死喙鳥在盧至水的提醒下,直接乘著那盧至水壓箱底的道器,沖向了玉色的靈光墻壁。
眼中,全是毫不猶疑的決然。
在這牢籠之內,它的冥王遁都會被削弱,甚至會漸漸崩潰。
這便是環佩的絕對領域,金仙之威,甚至能抹去天地間大道的影響。
如此妙法,實在可怕,必須沖出去,他們主禽二人,才能有一線生機!
環佩處理盧至水的速度其實很快很快了,但四靈界金丹的修行法實在特殊。
或許在絕對的實力上限和修為提高速率上,四靈界的化道法不如法相法和神照法。
但化道化道,以身化道,修化道法的至水道祖,即便是在環佩的領域之中,也能用自身所化的大道為憑依,對抗環佩的絕對壓制。
洞天法雖強,可為了避開四靈界天地的排斥,環佩在四靈界內的修為實際上不是完整修為,從自己的洞天中薅來的洞天之力雖然用起來如指臂使,然而終究是無法做到理論上的絕對壓制。
意識到冥王死喙鳥將要走脫,環佩也發了狠,不能讓它跑了,不然,這次的出手就會留下大把柄。
金丹大修的修行和修為都極高,環佩僅僅是稍稍轉移了領域內對抗的重心,便被盧至水精準的捕捉。
當意識到派冥王鳥求援會給環佩造成壓力后,盧至水就意識到——絕不能讓環佩實現阻攔冥王鳥的意圖。
這個神秘人是如此之強,盧至水的斗法博弈空間在領域壓制下,稀少的可憐。
所以,要強化最能動搖敵人的籌碼,增強自身的長板,才能動搖博弈的狀態。
四靈界精通斗法的土鱉金丹,拿出了自己最強的神通。
作為進階化道境多年,已經找到屬于自己金仙之路的道祖,盧至水掌握著九條大道。
這九條大道,涵蓋了四靈,實現了大道層次上的大混元。
他精準的判斷,此刻就是決勝的關鍵,什么壓箱底的招數,都必須立刻使出來的。
不然,等到山窮水盡時,什么招式也不會有用。
被環佩打的殘破不堪的雜色巨石猛然一抖,轟然間化作漫天的碎石。
至水道祖將自身所化的九種大道全力激發,類似于引擎的馬力拉到了極致,長久以來的積累傾瀉而出化作燃料。
九種大道則是引擎,對修行和大道、功法、斗法的理解,轉瞬間,便達到了屬于至水道祖的熱效率極限——能量轉化和斗法實力的輸出極限。
牢籠之中的漫天碎石之上,一道道金鐵根系生長纏繞,環佩驚愕的看著自己的身體內,長出了屬于至水道祖的大道之形。
那是一棵至堅至剛的鐵樹,在后天火屬大道‘燃沙大道’的加持下,鐵樹化作火樹,熊熊的燃沙靈火,炙烤著環佩的牢籠四壁。
牢籠之內的環佩洞天之力,無法兼容屬于至水道祖的九種大道,因為其或為四靈界的先天大道,或為至水道祖自己掌握的后天大道,而這些,都不是環佩所能控制的。
所以,在短時間內,熊熊燃燒的鐵火大樹,居然抗住了環佩的壓制,甚至,還試圖突破環佩打造的牢籠。
可惜,盧至水再能把握斗法中的關鍵節點,也燒不穿環佩的束縛。
環佩,本為仙材.
這也是無極道主為何那么對環佩有信心的主要原因。
四靈界的五靈不足,天地孕育造化的上限,不過天階上品,也就是二品。
即便二品靈材打造的仙器,同樣可以實現突破環佩防御的效果。
即便實力和積累足夠的金丹,可以單憑實力壓制環佩。
但這些都需要代價,環佩的先天優勢之大,足夠輕易躺贏。
而且,作為無極道主的玉佩,環佩屬于見過最高峰的存在,它的視野和判斷力,是一流的。
盧至水在自己的反擊中,將自身所化的大道融合為一,化作了一門特殊的鐵樹神通。
可環佩很輕松的就能從盧至水化作的鐵樹上,看出其中的玄機。
燃燒的火樹,是盧至水的最強輸出形態,九種大道交替使用,可以應付絕大多數情況,甚至能和環佩這樣的存在對抗。
然而,這種‘最強輸出形態’一旦達成,就必須全力維持,若是草率退出,就算那些大道都是盧至水完全掌握的,也會影響他的狀態,造成短暫的實力相對真空期。
所以,既燒不穿環佩牢籠,又退不出爆種狀態,其實盧至水的反擊,就是個徹徹底底的修仙版萬歲沖鋒——沒有任何意義。
在判斷盧至水的鐵火大樹神通短時間內不會影響自己后,環佩直接無視了盧至水的進攻,反而全力騰出手來,輕松料理了冥王死喙鳥。
融有至水道祖大道的道器,在最后一刻爆開,如同引爆了星辰。
潰散的靈光不僅將冥王死喙鳥炸為了灰燼,還在某一瞬突破了環佩的壓制,激蕩的環佩靈魚外的四靈界天地,都微微有些震顫。
可惜,一切都結束了。
那些微的震顫,傳不了太遠。
環佩的偷襲,到此,已經算是成功了。
雙方的碰撞不過十幾息,但盧至水已經打出了自己最強的籌碼。
明明用出了最強的神通,但反而直接步入了絕對的失敗。
矛盾爆發的極致中,沒有任何拉扯的空間。
沒有牌,就是輸!
環佩全力出手之下,還沒有到金仙層次的至水道祖,只能成為環佩手下的亡魂。
那棵巨大的鐵樹,被環佩行者的本體玉環一點點壓縮,最后更是直接圈禁。
在死亡將要降臨的最后時刻,盧至水想明白了許多許多。
從四靈界這些年的動蕩,到環佩的可怕實力。
如果盧至水到死都看不出來有問題,那他也就走不到今日了。
“你到底是誰?”
燃燒著火焰的鐵樹揮舞軀干,怒聲問道。
環佩當然不會回答,什么打到最后要讓對方死個明白,得是最唐的人才會做的事情。
它沉默不語,只是不斷的縮小著玉環的‘圈圍’。
安靜的絞殺。
環佩深知,當盧至水死的那一刻,和他化道化了同樣大道的四靈界金丹,就會立刻意識到問題。
所以,它甚至完全沒有急著殺了盧至水。
而是一點點煉化,煉化。
先消化,再滅殺。
到最后,和環佩的牢籠一樣連地接天的鐵樹,被環佩煉的只剩下幾百丈高。
不是環佩不不支持光盤行動,主要是,再吃的狠些,盧至水的修為就會直接崩了。
就在環佩準備動手,將至水道祖的最后存在抹去時
“你們這些人,自會有人清算的,凈水道友在,大天地就會有希望。”
在絕望中等待到最后一刻,依然沒等來希望的至水道祖,選擇了自爆。
這名四靈界的金丹,擔心環佩這個天外的魔頭,會有什么特殊的法門,按下他死亡的消息。
到生命的終結,至水道祖終究是為哺育了他的四靈界做了點好事。
然而,用命自爆的盧至水,都依然沒能傷到環佩。
環佩只是抖了抖身子,重回人型,隨手將周邊天地的靈機進一步攪亂,便悄悄的離開了。
凈水是希望?
別鬧了,它和我一樣.
你一死,他甚至連表面上的希望,可能都做不了了!
“環佩啊環佩,你去殺盧至水,你以為你很聰明?
你要是有本事,就是去了那王玉樓,那化名凈水的玉闕仙尊!
左右不過是瞻前顧后,什么都不敢做,于是就開始亂做。”
百手就是在侮辱環佩的人格,打壓環佩的意志。
它已經明確反了,無極道主為了不動搖自己在四靈界的大局,只能忍讓。
所以,百手大可以把環佩當敵人對待,但環佩偏偏還得和百手虛與委蛇。
此為虎豹遇豺狼,任你天下無敵,也要俯首于茍且之間。
“你不過區區天仙境巔峰的修為,道主讓我殺盧至水的玄妙,你若看不懂,就不要亂叫。
盧至水死后,你當盡快加入補水大會,那王玉闕才是真正瞻前顧后的小人。
他的實力不足,相比于我,更不敢暴露,所以,不會拿你怎么樣。”
環佩的眼神有些幽深,不過她已經放棄和百手搞什么社交了。
無非是利益使然,暫時聯盟服務大局,僅此而已。
“你就不能直接殺了他么,殺了他,很多問題就能消失。
什么暗中藏著的人,你能殺盧至水,還有什么可怕的?”
百手不是瘋了,他當然希望環佩宰了王玉樓,然后他就可以和四靈界的土著金丹一起干環佩。
到時候,便能擺脫無極道主的束縛,未來,也就海闊天空了——同樣是利益使然。
但是,環佩仙子,只平靜的看著這條冷血的毒蜈蚣,似乎沒有聽到百手的狗吠一般,一句話都沒有說。
要么,繼續和我們天外天合作。
要么,就直接翻臉。
她受夠了百手的惡心與扯后腿,是,她也有錯的,但為什么玉闕仙尊的盟友那么配合凈水的補水大會,為什么天外天養的蜈蚣反而想著噬主?
只有一個原因——因為百手就是頭豬。
鼠目寸光,鼠輩而已!
因為利落斬殺了盧至水的緣故,在復雜局面中長久承壓的環佩,此時也有了些快意恩仇的感觸。
百手的實力,可比盧至水弱多了。
真想殺了你啊,百手。
但環佩深知,不行。
殺是手段,不是目的。
盧至水之死,動搖的是三仙州的平衡,通過盧至水的死,可以撬動四靈界的局面和補水大會內的力量平衡——這些才是目的。
若百手也不明不白的死了.那才是真麻煩了,各種麻煩。
“好,我知道你慫,那我就去會會他!”
百手利落的離開了大弟子沙牛的道場。
這名蜈蚣成道的道祖,化作一道虹光,鉆入地面,很快便沒了蹤跡。
此去,補水大會,目標——幫王玉樓干環佩!
盧至水的死,當然不是小事。
虓虎之死可以引爆大天地混亂時代,盧至水之死,對應的其實也是能引爆四靈界混亂時代。
在謀取四靈界的競速游戲中,玉闕仙尊起步早,環佩行者勝算大,但他們都要隱藏身份。
玉闕仙尊的優勢是落子成局的局面有利于他,但劣勢在于時間,他的修行時間不夠,修為距離天仙境中期還差些,更無法和環佩曾經的修為比肩。
環佩的優勢是絕對的實力上限,可這個上限她無法一蹴而就,四靈界的局面可以亂,只要能保證四靈界的修士不團結到一起搞她,她就有信心在未來謀取勝利。
雙方的對峙,在互相確定對方身份的維度上,實現了平衡。
‘所有志在獨尊的修者都要阻攔最接近獨尊的修者’這條逐道者鐵律之下,環佩不敢亂搞玉闕仙尊,玉闕仙尊受限于實力,也不敢立刻搞環佩——即便團結了所有人,玉闕仙尊也不一定能保證自己可以活到最后。
四靈界沒人撐他,玉闕仙尊是在沙漠中獨自創業,獨自抗旱反天!
因此,無極道主的視線才盯上了那盧至水。
不能直接動王玉樓,就先拆了王玉樓的棋局,攪亂四靈界的水,讓那些水池中的大王八動一動,看看局勢到底怎么回事!
所以殺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而無極道主親自窗口指導的手段,當然是精妙的!
木繁道祖,在請客。
它不太知名,但其實也是四靈界的第二人,木繁州的主人,在無路的路上,一步步走到金仙的傳奇。
雄姿英發才俊時,滿頭青絲如繁木。
又一位標準的少年仙尊
一身紫衣,十尺之軀。
高坐金臺,群仙畢至。
善德天帝、璇璣道祖、夾江道祖、天音上人、徹海神王、角破滅道祖、世尊道祖.
四靈界但凡是個人物的存在,基本上都被木繁喊來了。
相比于木繁道祖的盛宴之華,玉闕仙尊的補水大會,好像幼兒園聚會一樣,充滿潛力。
這就是一界第二人的實力。
如果龔善德相邀,肯定沒有繁木這么有面子,能拉來如此多的人。
畢竟,對抗第一人的絕對實力,是所有人內心深處的樸素渴望。
沒辦法,大家都想自我以下人人平等,自我以上唯我獨尊。
不過,此時的木繁,卻有些不耐的用手指敲打著面前的金臺。
龔善德垂目坐于其側,沒有說話,但嘴角微微勾起。
兩人之下,四靈界的其他老等,則是在互相交流。
甚至,還有兩個道祖,在那里旁若無人的修行,可能比較勤奮吧。
“師尊,至水道庭傳來的消息是至水道祖,早已經出發了。”
渡生從外面闖入道庭仙境中的木繁道場,有些不知所措的匯報道。
比木繁更震驚的,是龔善德,這位女帝直接化作了全盛的道體激發狀態,瞬間從位置上飛到了木繁的對面,遠遠的立在半空中。
無極道主只需微微出手,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貨們,就被耍的團團轉。
是的,在道主眼中,四靈界的這些人,都是沒有未來的蠢貨。
這就是站在墻外往墻里面潑屎的從容!
或許,只有真正的頂級金丹,才能入道主的法眼,才能在道主那里算個東西吧。
“你們到底想搞什么?”龔善德壓著憤怒,喝問木繁。
看著提刀而立的女帝,木繁敲打桌子的手指終于停了下來。
“坐下,渡生,具體說說怎么回事。”
此為,玉闕空算,未明大變;木繁設宴,卻生亂象。
從仙尊走向仙尊的路,哪能是玉闕仙尊或哪個仙尊一廂情愿,便能成就的?
在師尊的眼神中,渡生道祖低下了頭,細細的講起了自己得來的消息。
兩日之前,盧至水已經出發。
按理說,一日半前,盧至水再慢也該到了木繁道庭才對。
可眾人等了兩天.
“我什么都沒做,我剛剛的笑,是想笑木繁連盧至水都拉攏不了。
諸位,如果你們打算以此來找我的麻煩,那我就要明確一點了——除了木繁我殺不了,你們所有人,無一人是我十合之敵!”
便是走到頂端的仙中之仙,該蹉跎時,一樣要拿命搏,更遑論凡人?
攀登路上,善德尚且如此,底層的修士哪能有什么余裕呢?
“我也沒說是你干的,善德道友。
若至水兄遭遇不測,當是在坐的某些道友、某個道友動手才對。
如果是你,你也不會來此了,當做了他就回你的天宮才是。”
木繁可不想把自己的道庭打爛——他也沒信心輕易拿下龔善德。
“那該如何是好,盧至水就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天音是真的坐不住。
沒辦法,他的天音谷、天音道庭,距離龔善德實在太近了。
“這我倒是知道些關竅,嗯,就一點,不多。”
忽然,剛剛一直坐在位置上旁若無人修行的世尊道祖開口了。
眾人的目光向世尊道祖看齊,世尊道祖有些尷尬的點頭致意,而后道。
“至水兄,大概是兩天前死的,就是剛剛離開至水道庭不久,便遭遇了不測。”
“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天音問道。
“那個.我所化大道中,有一門便是和至水兄交換來的.他離世后,我便感覺到了不對。
不過,這門后天大道‘黑月吞天道’,至水兄除了換給我以外,還換給了夾江道友.
這不,我們兩人就嗯,大概就是這么回事。”
一門后天大道的主要掌握者涼了,然后,掌握這門大道的世尊道祖和夾江道祖,便在木繁的道場中,開始對此門大道的爭奪.
至于盧至水之死.
不急。
要是盧至水之死沒人發現,這件事他們兩人能憋到所有人都察覺為止。
要知道,盧至水化道的大道,可是有足足九門
如果說金丹,可以視作擁有強大生產力的生產資料,那么,他們就像工業母機,能夠憑借妙法創造無限的可能性。
但這些可能性的創造,需要實力,而大道就是對實力提高最顯著的關鍵組成部分,類似于為工業母機提供算力的超級計算機
老盧離開了,但他之前長期占據的九臺超級計算機,空出了許多算力。
為了爭這些算力,夾江和世尊當然要悄悄的將盧至水已死的消息藏起來。
不然,搶的人就多了。
“不是.這.那.夾江道友,這都是真的?”
天音上人被干麻了。
這兩天,大家扯淡的扯淡,論道的論道,就陳夾江和世尊道祖兩人,裝模作樣的在那里修行。
他還沒少腹誹倆人都是大裝貨。
可現在.
鬧麻了,背著所有人偷偷搶機緣,這倆大裝貨真不是東西啊。
“差不多吧,反正我和世尊道友,都來的比較早,這點,木繁道友可以作證。”
陳夾江也就是夾江道祖解釋了一句,便又開始了修行。
狠狠地搶機緣!
道場中,陷入了沉默。
還是臺上的木繁先開了口。
“諸事繁雜,兩年之后事情估計也清楚了,我們兩年之后再聚。”
眾人面面相覷,最后各個心事重重的離開了。
盧至水,死的有些過于蹊蹺,而木繁替龔善德開脫的理由也沒什么問題。
這倆人也不可能聯合做局殺老盧
所以,推一推也是應該的,盧至水的神秘死亡不搞清楚,誰還敢輕易的亂動?
諸位道祖離開了,但龔善德偏偏悄悄折返回了木繁道庭之外。
木繁道祖親自出了道庭,與他相見。
“木繁,你讓我再來,難道是還懷疑我?”
一個是天地間最風流的女帝,一個是萬載得道的英俊金仙,兩人站在一起,端是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模樣。
但是吧,兩人聊的卻和什么男歡女愛沒一點關系,那種明明修為高到至尊還要談戀愛的事情,在金丹中,基本不存在。
“善德道友,隨我去找找至水道友的隕落之地吧。
這些年,大天地發生了很多事,我總是擔心,但又找不到什么問題。
至水道友之死,不簡單啊。”
穿著紫色法衣的木繁,略帶唏噓的感慨道。
“你真不懷疑我?”龔善德問道。
木繁笑了笑,沒有回答,只默默召喚出自己的坐騎。
妖神層次,也就是金丹層次的妖王,天演四妙扇——扇子成精,類比環佩、懸篆。
天演四妙扇的扇面上,有四只大大的眼睛,看到龔善德,就滴溜溜的亂轉。
“主人,你不糊弄這個傻女人了?”扇子精道。
龔善德能感覺到,自己的頭皮都在顫栗。
她想要拉開與木繁的距離,但生生忍住了。
忍耐這一塊,能成道的老登們,都拿捏的相當到位。
善德女帝意識到,如果自己表現的太沒有氣魄,才會真被木繁看輕。
“外敵當前嘛話說,善德,你我認識多久了?”
木繁坐在扇上,笑意盈盈的看著眼前的佳人。
可面對態度溫和,甚至算得上友好的木繁,龔善德實在有些難繃。
他就坐在她面前,可卻無一分似從前。
之前的木繁,是自信的、強大的、野心勃勃的、心狠手辣的。
那種雄姿英發的樣子,豪情的模樣,誰見了都要暗暗敬佩。
可現在.龔善德只感覺,眼前的木繁,寧靜的厲害,有種超然的淡泊。
道果在手,當然寧靜。
總有天驕,能夠在最萬馬齊喑的時代,書寫屬于自己的傳奇。
也總有天驕,能夠超越時代的束縛,用自己的手,創立超越時代限制和所有人預期的偉業。
天地第一人的名頭沒那么值得爭,什么天帝不天帝的,更是個笑話。
龔善德此刻,有種自己就是小丑的感受。
她強自鎮定的跨步上了四妙扇,道。
“兩萬多年了吧,我記得當初好像是因為一件法寶,你我斗了一場。”
龔善德沒好意思說,那場斗法,她技高一招,贏了。
如果腳趾能蓋房,那龔善德現在已經蓋了兩室一廳了——真的太小丑了。
“是啊,不打不相識,兩萬七千四百二十九年。
你還是那么風華絕代,我看起來也正年輕,就像多年前那樣。
可我們又都不年輕了。
同樣的,都被困在道祖的層次上,無法寸進。”
善德女帝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回憶之色。
時間,對于大修士而言,同樣的殘酷。
她早就不年輕了,她唯一渴求的,只剩下了修行。
危機危機,危機也是機會。
為了更高的境界,女帝正色問道。
“你說外敵,指的是突然冒出來的凈水,還是什么其他人?”
外敵其實有一堆,豈止是一個兩個。
一場關于獨尊的對抗,正在悄無聲息的進行,從大天地到無盡虛空的每一個角落,頂級金丹們開啟了真正的大航海時代。
目的很簡單——攫取一切資源與變化,在爭獨尊的對抗中獲得籌碼。
作為無極道主洞天中的生靈,百手是天外天在四靈界的重要棋子。
但它確實是有了叛逃的心。
烈州。
凈水道庭的大陣緩緩打開,百手站在陣外,看著高懸于天上的宮殿,微微有些吃驚。
厚樸的賊,玉闕的貪,給了百手一點小小的豪橫震撼。
在智慧上,它確實是比玉闕仙尊和厚樸差上些——四靈界的斗法對抗很殘酷,但太過于簡單,還沒有經歷時間的沉淀,故而很多道祖都有相對型腦殘的癥狀。
對于厚樸和玉闕仙尊而言,修道庭的耗費,真就是點小錢。
帶來的潛在影響力、無形尊榮,才是關鍵的,盡管不需要,但多多益善、錦上添花這種事本身也不算錯。
‘百手道友,稀客,請進吧。’玉闕仙尊傳音道。
他當然是歡迎百手的。
環佩行者,是天外天無極宮的前任宮主。
玉闕仙尊,是天外天七海宮的執事!
該戰術欺騙的時候,就不要放棄戰術欺騙策略或可生效的可能性。
全面對抗嘛。
“百手前輩,請!”黑毛孫領了仙尊的法旨,親自接待了百手。
“你怎么來此了?”百手多年前就聽說過黑毛孫拜入凈水門下的事情,不過它不太關心。
“向往補水,愿為補水效力,為天地效力。”
黑毛孫謙虛的回答道。
“哈”百手不動聲色的附和了一句,便與黑毛孫一起,入了凈水道庭的仙尊道場。
見到凈水也就是玉闕仙尊后,百手就一個想法——看起來也就很平常嘛。
“環佩怎么把你逼來了?”
玉闕仙尊第一句話,就把百手的大腦干宕機了。
不是,咱們不是在對抗嘛?
咱們不是隨時會翻臉,成為最恨不得對方死的敵人么?
注意到了百手那精彩的小表情,玉闕仙尊笑了笑,揮袖,靈池之中便出現了一段過往的秘辛。
百手低頭,卻見靈池之水,如屏幕般,呈現著玉闕仙尊曾經歷的無極宮往事。
七海宮執事.
東極玉闕尊.
念無涯也可以做頂級金丹,天外天必須支持.
道主你得出力,出力支持我們這些牛馬更進一步.
直接和道主頂牛的東極玉闕尊.
百手看完,只感覺自己的修為好像是假的,什么金丹,都只是一場夢。
不然,為什么喉嚨會有些干澀,以至于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呢?
大天地的對抗還是太有強度了,四靈界中放養的小蜈蚣,只是看了看,便被嚇得夠嗆。
“百手道友,我和你說句實話。
四靈界.哈,也就是此界。
此界的歸屬,無論是我,還是環佩,到最后,都是道主的。
她環佩,是道主的玉佩,但我看她也不怎么尊重你。
用你弟子的名義化道,你還把道庭一分為二了,說說吧,是不是心里委屈?”
玉闕仙尊這手,是根據緊鄰百手道庭的莽象傳來的消息判斷的。
沙牛化道,百手道庭一分為二,這些信息,玉闕仙尊都掌握。
至于環佩到底和百手有沒有矛盾,玉闕仙尊傾向于有。
很簡單的一個邏輯——沒人愿意頭上空降一個爹。
作為洞天的生靈,王玉樓很懷疑,當百手的修為到了金丹后,是不是還要受無極道主鉗制。
作為同樣有金丹修為的存在,玉闕仙尊很清楚金丹有多么強。
這么說吧,金丹的‘造化之能’,是真的有造化之能。
稍稍掌握一條大道,比如玉闕仙尊的妙法玄水道,就能演化出無窮的妙用。
正是因為金丹夠強,所以,金丹才會被稱為仙尊——成仙了。
故而,玉闕仙尊現在就是賭,賭百手其實也沒那么想效忠于環佩,效忠于天外天。
打棗嘛。
至于他也是七海宮執事借口,屬于玉闕仙尊給百手做狗入門的心理臺階。
站在百手的角度,他未來也好用玉闕仙尊的這個借口,在天外天勝利玉闕仙尊失敗的情況下,和天外天交待。
可以說,這些算計缺一不可,都是玉闕仙尊自己設計的,足矣保證一種可能性——至少策反百手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其他的,就事在人為了。
“那您和環佩還斗什么,她可是把您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就連道主,也幾次交代過關于如何處理你的事情。”百手不解的問道。
這是不想下臺階了?
玉闕仙尊有些失望,勉強解釋道。
“因為我就是叛逃了。
不過,道主那樣的存在,志存高遠。
我若是愿意把四靈界分他個三分之一,他也就能容忍我的叛逃。
況且,當初我和他反目,主要是他的責任。”
玉闕仙尊的胃口不大,只要三分之二即可。
無極道主想拿更多?
抱歉,那樣會引來大天地頂級金丹的凝視。
玉闕仙尊自認為,自己對無極道主而言的最大價值,反而不在四靈界。
等他以金仙的修為重回大天地,充當攪局的變量,才是對無極道主最有利的。
更別提玉闕仙尊的盟友們了。
所以,小王其實是真有第二種選擇的。
無非是放棄‘畢方簸籮會聯盟’,暗中投了無極道主罷了。
當然,到時候肯定是先投后賣的套路。
投的時候,賣一波‘畢方簸籮會聯盟’給無極道主,吃飽飽一次。
賣的時候,賣一波‘無極道主天外天’給畢簸聯盟,吃飽飽第二次。
“總之,百手,好好考慮考慮,沒必要跟著環佩干。
跟著我,咱們一起把補水大會辦好,把四靈界拿下。
到時候,道主三分之一,你三分之一,我三分之一,豈不美哉?”玉闕仙尊平靜的忽悠道。
他已經不抱什么希望了,眼下就是在執行戰術動作。
面對玉闕仙尊拋出來的橄欖枝,百手道祖,陷入了沉默,這確實是個有意思的選擇。
環佩和他的關系,在他向無極道主告黑狀,試圖搶權限時,已經炸了
這種情況下,繼續跟著環佩,未來必然會被針對.
只是吧,王玉樓給的餅,實在太硬了。
但凡王玉樓說個‘到時候給你十分之一’,百手估摸著還能當真,可偏偏王玉樓的餅是‘你百手和無極道主一樣,拿三分之一’。
百手怎么想,都感覺玉闕仙尊的餅有些假——
盧至水被環佩斬首。
善德女帝被木繁老龜孫請客商議對抗外敵的事情。
而造成這一切局面的玉闕仙尊,卻在忙著收無極道主的小蜈蚣當狗。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