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號?她居然離開了死后世界?
陸禪會特地前來找我報告,顯然不止因為對方是陌生的大成位階。他也大致上知曉我在死后世界的冒險經歷,所以能夠明白“七號”這個人物的特殊性。再結合羅山近期即將與福音院發動戰爭的事實,不知道他會如何理解七號登門拜訪一事。此刻他的臉上有著凝重的顏色。
七號以前并不是沒有過脫離死后世界的機會,只是當時太歲軍百廢待興,她無法放下自己肩上的責任,獨自前往安全的現實世界。而既然她如今會破例出現在這一邊,那就必然是為了某種重要的使命,或者是任務。
至于進入現實世界的方法,也不難想到,多半是混入了那些被救助的失魂癥患者里面。
在這種多事之秋,她這么一個陌生的大成位階很難光明正大地進入羅山總部,想必是偷偷摸摸進來的。能夠讓她暫且放下太歲軍,不遠萬里地潛入此地,很可能……這件事情與神印之主有關。
我對著遠處進行了感知。在宅邸的大門外,一個有著酒紅色長發的女子就站在那里,正是七號本人無疑。與過去穿著黑色戰術裝束的打扮不一樣,現在的她穿著的是符合現代和平社會的休閑便服。乍一看令人無法聯想到身經百戰的末日生存者,像是普普通通地在秩序安全的環境下長大成人的青春女性。
接著,我們在宅邸的會客室正式見了面。
陸禪沒有參與這場談話,不過我特地喊來了小碗,希望她能夠在現場為我提供一些需要動腦筋的支援。同時,她能夠看穿他人話語虛實的能力也非常有用,雖然我也不是完全無法做到這種事情,但她肯定是要“專業對口”得多。
七號在看到小碗的時候則露出了無奈的表情。說起來,盡管我自己平時不是特別在意,可放在交談對方的角度來看,像是小碗這種隨時隨地都能夠看穿他人謊言、甚至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讀取到對方心理活動的角色,其實很容易讓人產生不自在和受威脅的感覺。而神性之子固然天生具備強力的親和性,卻很難對于七號這種大成位階起到強制性的效果。
一直和小碗在一起的麻早也稀里糊涂地跟了過來,她看上去倒是沒打算真的要參與對話,只是看了一眼,好像就打算要轉身離開了。而七號看到了麻早的面孔,目光頓時變得很復雜。
“——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麻早也和我一樣常駐小碗的祝福,直覺受到大幅度加成,她似乎立馬就感知到了七號目光里面的情緒,接著疑惑地看了過去。
“你……和我認識嗎?”麻早猶豫地問。
“我是虹草。”七號說。
“虹草……”麻早停頓片刻后說,“你就是莊成以前提到的七號?”
聞言,七號的表情變得更加復雜。
七號說不定在很久以前與麻早是非常熟悉彼此的關系,至少在一些言行里面,能夠感受到她對于麻早的深刻認知。對此,我過去也有對麻早提及過。此刻麻早看著七號,明顯是在竭力回憶與對方相關的事情,卻仿佛對著極其難解的數學題無處動筆一樣,嘴巴張了半天,都說不出來半句話。
七號微微嘆息。
“你不記得我也沒有關系,麻早。能夠遺忘自己的過去,遺忘經歷過的所有痛苦和不幸,可能也是一件好事。看到你現在過得很好,我很高興。”她說。
接著,她便將目光移動到了我的身上。而這時,麻早卻是突然說:“——等等我,我一定會把你記起來的。”
“嗯?”七號疑惑地看向了麻早。
“只要我到達大無常的領域,就可以把自己過去所有的經歷都記起來……雖然現在暫時還是無法做到這一點,但是一定可以在不久的將來做到。”麻早格外認真地說,“你,以及黃泉,還有過去很多與我相關、甚至是被我所殃及的人們……
“我絕對不會逃避自己的過去,所以……等我把一切都回憶起來,我們到時候再一起說說話吧。”
七號定定地看了麻早一會兒,然后點頭,說:“好……我等你。”
麻早與七號之間到底經歷過何種故事呢?從氣氛上來看,或許不是我應該涉足的問題。雖然可以直接詢問七號,但是我更加想要在未來,聽麻早親口講述自己的往事。
麻早從會客室里離開了,然后,七號再次看向了我。
我率先開口了:“你這次是代表神印之主過來的嗎?”
這一次,七號沒有再像是過去一樣遮遮掩掩,直接點頭承認:“——沒錯。”
“那么,你所為何事?”我問。
七號先是搖了搖頭,然后說:“嚴格地說,要與你對話的并不是我,而是神印之主。”
“如果我的眼睛沒有出問題,神印之主似乎并沒有和你一起前來。”我說。
“他當然無法在現實世界與你會面。以他現在的狀態,只能在虛境之中才能夠與人進行交流。交流的對象也是僅限于與神印碎片形成綁定關系的人,也就是所謂的虛境使徒。”七號說。
“那么非常遺憾,我不知道你是否可以看出來,現在的我已經不是虛境使徒了。”我說。
“我知道。神印之主對我說過此事。原本他是打算在你離開‘世外桃源’的領域之后第一時間與你進行溝通,沒想到山兩儀會突然現身……”七號說。
“看來神印之主確實是知道不少事情,連我最近的行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思考。
神印之主的目的,應該就是我所擁有的大量神印碎片。如此之多的數量,就連他都變得坐不住了。只是我并沒有立即把話題引向那邊,至少在明面上,我從宣明那里獲得大量神印碎片還是沒有公布的事情。就算神印之主以自己近乎于全知的能力知曉了,七號自己卻是未必知曉的。
“有什么事情,難道就不能由你作為代言人來與我溝通嗎?”我問。
七號說:“我也不清楚神印之主具體要與你溝通什么事情。他是打算和你面對面交流。”
“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再次成為虛境使徒,然后與神印之主直接對話?”我故意透露出了否定式的口氣。
“如果你是在擔心自己重新與神印碎片之間建立起聯系,會把自己推入受制于人的局面,那么大可不必。”七號認真地說,“神印之主確實是能夠通過神印碎片對于虛境使徒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但是在回收的神印碎片數量還不多的階段,他不可能真的隨心所欲地操縱到我們——尤其是你們這些大無常的生死,也無法影響到我們在現實世界的行動。
“而即使能夠在虛境內部施展出自己的力量,他想要對虛境使徒造成影響也必須依托于神印碎片的聯系。正是因為存在著這種缺陷,所以在你與神印碎片之間的聯系還很薄弱的階段,他的力量無法波及到你的身上去;而宣明正是看穿了這一點,才能夠讓神印之主對自己無可奈何,一度把虛境都摧毀了。
“僅僅是綁定一枚神印碎片,并且僅僅是在這之后再進入一次虛境,以你與虛境之間的聯系程度,并不足以讓潛在的威脅降臨到你的身上……更何況你的身邊還有能夠隨時削斷你與神印碎片之間聯系的小碗,那就更加沒有必要擔心自己遭到威脅。”
結合我過去的經歷和見聞,可以得出她所說的都是事實的結論。尤其是面對小碗,她不可能進行謊言和虛飾。
但是小碗顯然有著與七號不同的看法。
“七號女士,我承認你言之有理,你說的這些應該都是真相。但是比起自信于自己的經驗和推理,真正合理的選項難道不是從一開始就不去涉險嗎?”她說,“神印之主想要找莊成哥哥的理由,我們也大致上可以想到。在此基礎上,我們現在就可以給出答復。那是不可能接受的。”
“這也是你的意見嗎,莊成?”七號看向了我。
“當然。”我說。
“但命濁如今已經是福音院的人神了,你與命濁之間有著深深的舊仇,我不認為你會將其放下,而命濁亦是睚眥必報的角色,你身邊的重要之人可能也會被他列入報復名單。”七號說,“如果想要殺死命濁,那么你就必須使用真靈之力,也就是神印碎片之力。
“反正早晚要與神印碎片再度建立起聯系,重新成為虛境使徒,為什么現在卻要拒絕呢?”
“我需要神印碎片之力,不代表現在馬上就需要。”我說,“既然你之前提到了山兩儀,那么必然非常清楚,現在我最迫在眉睫的問題就是這個大敵。為什么我非得還要在這種至關緊要的時刻給自己招引其他潛在性的威脅,而不是把所有的力氣都集中在對付山兩儀上呢?”
七號非常認真地說:“因為神印之主可以幫助你對付山兩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