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三章 抗旨投機

有人認為信仰就是燒香磕頭，虔誠無暇，自有神佑。

也有人很熱情大方，認為愛他就要把一切奉獻給他，這個“他”，可以是佛祖，也可以是道君，天上亂七八糟的神仙都算。

趙顥無疑屬于后者，他不僅是趙孝騫的爸爸，他還想當青陽老神棍的金主爸爸。

趙孝騫簡直無語了，攤上這么一位活爹，他能怎么辦？人家都一把年紀了，總不能把楚王府的財權斷了吧？

懶得問趙顥又給那老神棍送了多少錢，那個數字肯定會讓趙孝騫心梗血壓高。

就當老年人上當受騙買了保健品吧，反正保健品和拜神的效果都差不多，求的只是個心安。

“父王高興就好……”趙孝騫無奈地嘆道。

趙顥咧了咧嘴，一臉嚴肅道：“錢不白給，有用的！”

“啥？”

趙顥從懷里掏出一塊折迭得整整齊齊的黃色符箓，遞給趙孝騫。

“青陽道長親自開光的平安保命符，你日夜佩戴不離身，包管百病消除，百邪不侵，刀槍不入……”

鄭重其事地給趙孝騫掛在脖子上，趙顥滿意地點頭：“不知為何，我兒戴上這個，連模樣都莫名順眼了幾分。”

趙孝騫垂頭看了看胸前掛著的符箓，幽幽地嘆氣。

朕有時候也挺想報官的，皇帝家也免不了電詐啊。

“自己的爹，自己的爹，親生的，親生的……”趙孝騫默念了幾句咒語后，心情終于平復下來。

轉眼看到薛梅云，見她還跪在地上，正睜著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好奇地觀察他與家人的對話和相處。

她的眸子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似乎要把眼前這一幕都記下來，然后學習，復制，最后努力讓自己融入到這樣的氛圍里。

為了睡到他，她已經很努力了。

趙孝騫有點犯難，按理說今日生辰，只是家庭聚會，而薛梅云，是個徹頭徹尾的外人，他與薛梅云不過數面之緣，勉強只能算是點頭之交。

可是人家送了這么珍貴值錢的禮物，若是就這樣把人打發走，好像比渣男提上褲子不認賬更惡劣。

渣男提上褲子之前，至少讓人家爽了，薛梅云呢？送了這么值錢的禮物，肯定沒爽到。

趙孝騫猶豫半晌，迎上薛梅云那雙期盼的眸子，只好試探著道：“要不……你也上桌吃點兒？”

薛梅云神色一喜，急忙伏首道：“臣妾謝官家賜宴。”

說完便起身站了起來，卻非常識禮數，也不敢落座，而是主動站到了狄瑩的身側，為狄瑩挾了菜，又給她添了茶，然后像個本分的侍女站在狄瑩身后一動不動。

狄瑩被她的舉動弄得有點懵，片刻后，展顏笑道：“官人說讓你坐下用膳，你是客人，不必侍候我。”

薛梅云卻垂頭道：“官家恩賜，臣妾不敢辭，但皇后娘娘是后宮之主，能侍候娘娘更是臣妾的福分，請皇后娘娘給臣妾一個服侍您的機會。”

說著薛梅云抬頭又看了趙孝騫一眼，似乎在無聲地請求他答應。

趙孝騫嘴角扯了扯，這女人……比當初的裊裊還茶。

狄瑩作為皇后，自是后宮之主，但她當皇后好像沒啥經驗，此刻見薛梅云姿色傾城，而且做人也識進退，懂禮數，頓時對她有了好感。

于是狄瑩湊到趙孝騫耳邊，低聲道：“官人，這女子似乎不錯，妾身入主后宮這些日子，她對妾身也執禮甚恭，為人和品行方面沒什么問題，官人不如寵幸了她吧。”

趙孝騫心中一陣感動，主動給丈夫介紹女朋友的妻子，讓丈夫再次開始一段甜甜的戀愛，順便多一個繁衍子孫的可能性，這么好的妻子上哪兒找去？

這個年代，女子的綠茶手段還是不多見的，不管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講究的是女德女誡，溫文賢雅，以夫為天。

狄瑩從少女時便嫁給了趙孝騫，每日的活動范圍基本局限在深宅大院里，社會閱歷很少，大約是看不出薛梅云的綠茶本質。

狄瑩說完后，薛梅云也聽到了，頓時呼吸一屏，緊張又激動地抬眼望向趙孝騫，秋水般的眸子里充滿了期待。

趙孝騫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再看看吧，這種事情隨緣比較好，刻意去做未免失了男女之情的本意。”

薛梅云的眸子頓時黯淡下來，垂頭咬著下唇一聲不吭。

趙孝騫卻并不在意她的心情，世上的絕色女子他見得多了，對美色的審美閾值已經高到旁人無法企及的地步。

寵幸薛梅云的事，趙孝騫不著急，他身邊的女人，為人品行和出身來歷都要查清楚，不然稀里糊涂睡了，結果發現睡出了個大麻煩，誰樂意？

先讓皇城司暗中查一查她的家底，是否有個好賭的爹，生病的媽，上學的弟弟和破碎的她。

趙孝騫深深地看了薛梅云一眼。

她爹是杭州通判，是個六品官兒。

一個六品官兒，居然眼皮都不眨就送出一尊價值數十萬貫的羊脂玉壽星像，顯然她爹不是什么清官，薛梅云和她爹的底細不查清楚，這個覺他睡不下去。

正思忖間，鄭春和匆匆入殿，走到趙孝騫面前低聲道：“稟官家，門下侍郎蔡京和二十三位朝官在宮門外求見，他們帶了壽禮，說是為官家賀壽。”

趙孝騫眉頭一皺，沉聲道：“朕不是下過旨，不準為朕賀壽嗎？這些人想抗旨不成？”

鄭春和表情有點尷尬，又有點心虛，聲音越發小了：“他們說……愿出一千兩銀子，只求官家賜宮宴，順便請官家收下他們的壽禮。”

趙孝騫驚愕道：“什么一千兩銀子……”

話沒說完，趙孝騫立馬想起來了，這不是他昨日跟鄭春和說過的話嗎？

實在想要蹭一頓宮宴也行，每人拿一千兩出來當伙食費，他給大家上自助餐，管飽但不準打包……

可趙孝騫說這話不過是嘴賤玩笑，自己也沒當過真，話怎么就傳出去了？

扭頭看著鄭春和，見他神情愈發尷尬心虛，趙孝騫頓時明白了。

“朕昨日說的話，是你傳出去的？”

鄭春和苦著臉道：“官家說的話，奴婢每一句都當了真，但奴婢實在沒想到，蔡侍郎他們也當真了啊……”

頓了頓，鄭春和又小心地道：“再說，官家昨日也說了，您雖然不過壽，但朝臣送的壽禮是不能拒絕的，總不好辜負大家的一片心意……”

趙孝騫深吸了口氣，道：“讓他們進宮吧，就在文德殿設宴，告訴御廚，馬上弄十幾個菜，用大盆裝，食材不必太珍貴，普通家常菜就好，再準備幾十個碗碟，送到文德殿來。”

“說好的自助餐，那就自助餐，朕保管讓他們賓至如歸，賺錢嘛，不寒磣。”

小半個時辰后，趙孝騫穿著黃袍來到文德殿，蔡京等朝臣早已恭候在殿內。

見趙孝騫到來，群臣紛紛躬身行禮。

行禮之后，在蔡京的帶頭下，群臣異口同聲齊喝：“恭祝官家福壽綿長，大宋國祚萬代。”

趙孝騫哈哈一笑，吩咐免禮。

說好了不過壽，但這些人還是堅持來送壽禮，這個舉動本身就說明，在場的全是一幫投機分子，他們不是靠本事升官，而是想走捷徑。

給皇帝送壽禮，無疑是非常有效的捷徑。

趙孝騫不是昏君，他不會被潮水般的馬屁所影響，當然，馬屁他也不會拒絕，畢竟誰不喜歡聽奉承話呢，這活兒所謂的忠臣是不會干的，想要得到情緒價值，調節釋放心理壓力，還得指望奸臣。

在群臣的恭賀聲中，趙孝騫走到殿內坐了下來，屁股剛沾上椅子，便朝群臣笑了笑。

“你們來給朕賀壽，朕很是歡喜，今日朕為諸位準備了些許薄酒小菜，諸位可不要嫌棄啊。”

群臣大喜，掏心掏肺還掏錢，為的不就是蹭這頓飯，并努力在官家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嗎？

薄酒小菜算什么，宮里綠化帶上給他們隨便挖點野菜，他們都甘之如飴。

群臣紛紛連道不敢，并再次向趙孝騫躬身行禮，齊賀官家壽誕。

趙孝騫突然朝眾人伸出了手，緩緩道：“人都來了，那就按規矩辦吧，首先……交錢！”

群臣一怔，滿頭霧水。

蔡京反應最快，立馬明白了啥意思，急忙道：“帶了，臣帶了，就在殿外賀禮的禮盒上，一千兩銀子，一文不少。”

群臣頓時恍然，然后暗暗震驚。

這一千兩……官家真要啊？

而且是當面要，語氣言辭一點不委婉地要，這吃相……

隨即群臣又想開了，理解了。

這位官家自登基以來，干的哪件事不是出人意料？大半年的時間，大宋朝堂的改變，比立國這一百年的改變還多。

現在官家只是要錢，相比他以往出人意料的行為，這舉動，這吃相，已經很正常了好不好，完全是合情合理又合法啊。

吃飯難道不給錢的嗎？

尤其還是宮宴，民間的有錢人那么多，他們就算傾盡家財，誰能混上一頓宮宴？

而在場的人，只需要付出一千兩，這簡直是開業酬賓跳樓打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