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并未急著與鏡鐵伯爵的使者談判,而是吩咐道:
“讓鏡鐵領的使團在三河城西郊的行宮等著,等我巡視完白河領再說。”
鏡鐵伯爵那邊大概率已經對谷地公爵動手了,派出使者無非就是想穩住林恩,確保領地北邊的安全。
林恩是主動方,自然有資格晾一晾這幫焦急的使者。
次日,他就帶著親衛隊北上巡視鹽礦。
白河縣的鹽礦如今由高崖部族的四千余人負責開采,外加少量低地部族的老練礦工指揮生產。
隨著挖礦工人的逐漸熟練,以及開采區域的不斷擴大,鹽礦目前的月均產能已經提升到了約三百噸。
看起來很多,但也就能滿足不到兩百萬人的食鹽需求,遠遠無法覆蓋北境王國的大幾百萬人口。
不過,隨著琥珀港與王冠領地屢遭戰亂,從南境輸入北境的食鹽量有明顯下滑。
北境內陸地區的鹽價也隨之水漲船高。
剛開始挖掘鹽礦時,老艾伯特等人還憂心于鹽場家族與沼地公爵的打壓報復。
林恩也認為,大規模的私鹽上市必然會引來大勢力的關注。
如今來看,這兩大勢力的重心全在王冠領地與王都琥珀港,壓根就無暇顧及白河流域的變故。
況且林恩自己現在就是北境的大勢力之一。
手握數千精兵的白河伯爵,再加王室執行官的頭銜,就連公爵都得巴結他。
私鹽?
笑話,我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官鹽!
除了滿足白河六縣的需求外,余下食鹽林恩全都交給三河城的商人們去出售,而且就掛著他林恩的旗號。
批發價只是微微上漲,至于能賣多高那就全看商人們的本事了。
“伯爵大人,我的族人們已經能夠熟練地煉制粗鹽,等到下個月,產量應該還能往上漲。”
鹽礦東邊的煉制區,高崖部族的族長正陪著林恩視察生產情況。
族長同樣名為哈夫丹,在荒民語中寓意著力量與傳承,也是族中統治者才能使用的尊貴名字。
其子小哈夫丹目前負責赤溪縣的鐵礦生產,父子二人可謂是勞苦功高。
林恩視察完遍地棚屋的煉制區,贊賞道:“哈夫丹,你干得很不錯,你兒子那邊我也去看了,同樣盡職盡責,說吧,想要什么獎賞。”
“伯爵大人愿意收留我們高崖部族,就是最大的獎賞了,別的東西我們也不敢奢求太多。”
老哈夫丹是真不敢奢求太多,能通過挖礦換糧食喂飽族人,他就已經很知足了。
而且不同于老索瓦德,老哈對于帶著族人們種地是真不感興趣。
他認為,如果帶領部族融入白河領,那就會削弱他的族長權威。
在鹽礦與鐵礦揮鏟子挖礦固然艱苦,卻能最大程度地保留高崖部族的相對獨立性。
高崖部族有八千余人口,規模是低地部族的兩倍還多,當個高高在上的族長還是挺不錯的。
“不獎賞可不行,我身為領主,從來都是有功必賞,高崖部族對領地發展有功,如果不獎賞,別人會認為我這領主當得不合格,進而影響到我在領地上的名望與權威。”
林恩這話算是半真半假,賞罰不公當然會引發人心動蕩,尤其是軍隊,最忌諱這點。
可挖礦的高崖部族真能算領地上的人口么?這卻很難說。
對于這兩座礦場,林恩基本都是施行內部自治,就是讓荒民們自己來管,他只負責收礦發糧。
他故意說這么重,主要還是想試探一下老哈夫丹對于內遷的態度。
在林恩的計劃里,高崖部族將來也是要徹底并入白河領的。
至于這些礦,那就讓后來的荒民部族來挖唄。
老哈思索片刻后靈機一動,回道:“若是伯爵大人一定要賞賜我些什么,就請賞我兩個外孫吧。”
此前,老哈曾將兩個女兒送給了林恩,美其名曰照顧伯爵大人的生活。
至于他的真實目的,那自然是路人皆知。
對于這種糖衣炮彈,林恩從來都是來者不拒的。
那對荒民姐妹除了年齡比較小之外沒啥缺點,外貌乖巧可愛又懂得伺候人,就算不用,放在城堡里當花瓶那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
再加上老索瓦德的兩個女兒,如今林恩的宮廷里有兩對荒民姐妹花。
“這件事我只能說盡力,但沒法保證。”
生孩子這事,林恩是真沒法保證。
而且他是計劃再養幾年,再動那些荒民女孩,將她們收入宮廷主要還是做個表率,表明自己對荒民毫無排斥,同時也能鼓勵領民們與荒民通婚。
視察完鹽礦,林恩以最快速度返回河沼縣。
他先是走陸路回到白熊縣的碼頭,而后乘船南下。
沿途不時能看到行駛在白河河面上的滿載貨船。
這些貨船全都是屬于林恩的。
在統一白河流域后,他獨占了整個白河航線。
此前在河沼縣修建的攔江鐵索依舊發揮著作用,將來自三河城以及其他地區的商船盡數拒之門外。
林恩在此設立商站與碼頭,并委派可靠官吏進行管理,還讓情人雅格娜監督碼頭的商貿往來。
商人們無論出貨還是進貨都只能在河沼縣碼頭進行交割。
通過掌控航道與商道,林恩牢牢控制著全白河領的商品往來,借此大賺差價。
除此之外,商人們還需要為商品進出口額外繳納一筆關稅。
對于林恩而言是絕對的雙贏,他既能兩頭賺差價,還能再賺商人們一筆關稅。
三河城的城市稅的確是取消了,可要繳納的關稅卻是城市稅的數倍之多。
可即便負擔如此沉重,三河城的商人們也只能捏著鼻子接受。
誰叫三河城離不開白河領的市場與原材料呢?
兩天后,林恩順流而下抵達河沼縣,剛下船就收到了數封緊急軍情。
湍流郡,老二休戈與老三揚進展順利。
他們接連攻克了六座小型城堡,斬首百余級,占領了十余座直屬沼地公爵的莊園,還擊潰了一支試圖救援城堡的公爵援軍。
不過這支援軍規模不大,就三十來人,只能說是聊勝于無。
湍流郡的戰事比較無聊,除了圍點打援就是強攻城堡。
這種呆仗死仗林恩懶得去指揮,正好讓麾下的將領們多歷練歷練。
主要這場戰爭也沒什么風險。
蒼狼堡那邊的使者早已抵達三河城,并帶來了草地公爵大舉東進的消息。
為了應對這位‘馬匪公爵’,金鹿堡僅存的少量機動部隊必然無暇顧及湍流郡。
如無意外,林恩全據湍流郡只是時間問題。
根據王冠領地傳來的情報,駐扎在托特城的沼地公爵果然沒有繼續西撤。
這廝為了得到北境王冠已經不顧一切,甚至連老巢金鹿堡都不在乎了。
據可靠消息,沼地公爵已帶領麾下主力部隊再度進逼王都琥珀港,眼下應該已經對琥珀港發起了攻勢。
換位思考一下,林恩認為沼地公爵的決策沒什么問題。
在經歷多輪戰事,再加上丟失白河流域后,原本富庶的沼地公爵領已然殘破不堪。
北境的局勢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沼地公爵洛泰爾唯有加冕為王,并徹底統合王冠領地的資源才能破局。
西撤救援老巢,對他而言只是慢性死亡。
而且據林恩所知,洛泰爾在上一次的攻城戰中并未出動精銳的宮廷騎兵,只是派出大批送死炮灰而已。
此次二番戰,洛泰爾若是派出宮廷騎兵,突然加大攻城的力度,還真有可能打私生子國王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就算洛泰爾真攻占了琥珀港,林恩也不會有絲毫驚慌。
在他的規劃下,白河領的發展蒸蒸日上,戰爭潛力也日益增長。
等吞并了湍流郡,他麾下能多出約四萬人口,等到明年又能擴軍兩千以上。
沼地公爵那邊,無論是整合王冠領地還是肅清盜賊馬匪都很是棘手,沒個兩三年怕是很難對外用兵。
有這些時間,已經足夠林恩攻入金鹿堡了。
唯一要顧慮的,還是南邊的鏡鐵伯爵。
此人的態度較為曖昧,而且與沼地公爵頻繁往來。
最主要他手頭擁有一支規模不算大,但足夠強悍的軍隊。
鏡鐵伯爵靠著販賣鐵錠鐵器賺了數不清的財富。
這年頭只要舍得砸錢,軍隊的質量就絕不會差。
在河沼縣碼頭邊上的使館區,林恩接見了來自鏡鐵領的使者團。
使團的話事人并非上次造訪白河領的教士艾文,而是鏡鐵伯爵同父異母的弟弟達米安。
說白了,就是前任鏡鐵伯爵的私生子。
由于私生子天然缺乏繼承權,因此有不少貴族喜歡重用自己的私生子兄弟。
這種親戚用起來較為安全,且大多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鏡鐵伯爵派出弟弟擔任使者,可見他對于這次談判的重視。
“尊敬的白河伯爵,請允許我代表我的哥哥向您表達誠摯的問候。”
達米安起身行禮,動作非常標準,他看起來三十歲出頭,外貌英俊,舉止優雅,一看就是浸淫宮廷禮節多年。
林恩點頭示意他坐下,而后問道:“對于我們雙方上次達成的合約,你的哥哥是如何看的?”
達米安笑容滿面,點了點頭:“對于那些合約,我的哥哥非常滿意,這次委托我來造訪您,也是為了再次確認那些合約。”
林恩輕輕抿了口葡萄酒,說道:“我聽說,你哥哥已經帶領軍隊向西進發,并攻擊了錫巖伯爵下轄的幾個男爵領,錫巖伯爵的使者請求我主持公道。”
錫巖領,正是鏡鐵領西邊的伯爵領,同樣隸屬于谷地公爵麾下。
這塊伯爵領以出產錫礦而得名。
錫最主要的作用就是與銅結合,生成青銅合金。
相比純銅,青銅的熔點更低,且性質更為穩定,是極為優質的鑄造材料。
小到燭臺、銅鏡,大到銅鐘銅炮都離不開青銅。
不過錫巖領的錫礦產量一直都不高,只有零星的幾座小礦,屬于是有點小錢,因此無論是軍隊數量還是質量都比不過鏡鐵領。
此番鏡鐵伯爵悍然入侵錫巖領,定然是盯上了錫巖領的財富與土地。
至于林恩口中的錫巖伯爵使者,倒也確有其人。
不過他并未在這河沼縣的使館區,而是被安排在西郊行宮。
隨著白河領的實力與影響力不斷提升,周邊地區的貴族自然會請求尊貴的白河伯爵來調解沖突、主持公道。
主要還是谷地公爵太過費拉不堪了,貴族們也知道找他沒太多用。
而且錫巖領也處在三河城的貿易范圍,錫巖伯爵通過中間商人很容易就能搭上林恩的門道。
達米安心下一驚的同時迅速回道:
“伯爵大人,我們鏡鐵領與錫巖領世代結仇,彼此已經爭斗了近百年,無數勇士與領民都死在了錫巖領騎士的殘酷屠戮下,請您務必不要相信錫巖伯爵那個賤人的謊言。”
林恩低頭打量著杯中的美酒,忽地問道:
“錫巖領地形崎嶇,攻打起來尤為困難,我所好奇的是,你的哥哥若是要擴張領地,為何不選擇向西進攻王冠領地呢?靜河下游的土地肥沃且富饒,又擁有更為密集的人口,而今國王莫里斯威權盡失,比起錫巖領,王冠領地應當是更好的擴張對象。”
達米安思索片刻,臉上重現笑容:“那么伯爵大人為何會選擇進攻湍流郡呢?出三河城往東,不也是王冠領地么?”
兩人相視一笑,都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
無論林恩還是鏡鐵伯爵,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向西擴張。
主要原因,自然還是要避開沼地公爵的鋒芒。
這尊殺神目前依然被北境王冠牢牢鉤住,眼里看不見其他的東西。
可若是過分刺激他,難保他不會調轉槍頭收拾去王冠領地勸架的勢力。
況且王冠領地也不是那么好打的,各地的貴族依然保留有一定量的軍隊,他們只是在觀望北境王冠的最終歸屬。
林恩收斂起笑容,嚴肅道:“上次談成的合約,我想再加上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