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荒原變故與移風易俗

當天中午，林恩就在老索的家中用餐。

餐桌上的食物非常豐盛，滿滿當當擺了一大桌，其中包含數道荒民部族的特色菜。

譬如帶著奇異香味的野菜蘑菇煮鹿肉、各種發酵過的生肉、熏制的鳥肉以及若干種干蘑菇等。

當然，餐桌上也不乏南境移民帶來的美食，像是奶酪、面包、豬肉餃子。

白熊縣的荒民莊園位于縣域的西北地帶，是一片通過砍伐森林開辟出來的嶄新土地。

在農耕之余，荒民們依舊能夠前往森林中狩獵采集獲取食物，其餐桌風貌自然就是狩獵與農耕的結合體。

既保留了狂野的荒原風貌，又增添了不少田園牧歌的恬靜。

荒民們的狩獵權力是林恩特許的。

雖說低地部族已經逐步轉向農耕，可他依然需要荒民們繼續提供更多的熟練弓手。

像是射箭這種極其看重積累的技術，自然需要從娃娃抓起。

老索瓦德當然能讀懂林恩的用意，為此他還特意在莊園內組織孩童練習射術，號召族人們不要丟下在森林中磨煉出來的本領。

像是低地部族這種主動內遷的化外種族，其內部習俗通常能保留個兩到三代人。

等過個四五十年，他們的生活習俗就會與南境移民相差無幾。

這就是所謂的移風易俗。

習俗這東西，都是從日常的生產生活中演變而來，過什么樣的生活，就會積累出相對應的習俗。

荒民族群的自發轉變，基本是不可逆轉的。

不過林恩對他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再維持一代人的射箭習慣就足夠了。

按照鐵匠頭子埃里克的說法，板甲衣的制造技術已經在南境逐步傳播。

雖說這種甲胄的防御性能要略遜于一體鍛造的板甲，用來防御弓箭卻已是足夠。

而隨著林恩的對外擴張，更為先進的板甲制造技術也會開始在北境傳播。

甲胄的進步，會在戰場上淘汰掉殺傷力不足的武器，首當其沖的就是弓箭。

靠著貢獻大批的弓手，兩大荒民部族目前在林恩的陣營尚能擁有一席之地。

將來可就難說了。

“最近這幾個月，你和你的族人在白熊縣的生活可還習慣？當地縣長與稅吏是否有刁難你們？”

享用午餐時，林恩自然而然就與老索瓦德聊起了低地部族的近況。

“我和族人都是伯爵大人的領民，托您的庇護，我們很習慣新的生活，艾伯特縣長非但沒有刁難我們，甚至還派了懂荒民語的官吏來指導我們耕種田地。”

老索瓦德最近向當地官吏學習了大量的通用語詞匯，說起話來竟然還有幾分文縐縐的。

林恩嘗了口用野菜燉煮的野生鹿肉，是一股混合著野性與清新的奇特香氣，而后他忽地問道：“隔壁的六號莊園你去過沒有？你覺得怎么樣？”

白熊縣的六號莊園，是林恩在去年用于安置荒民婦孺與歸順逃奴的臨時聚居地。

午餐之前，他還特意去六號莊園巡視了一圈。

經過一年多的發展，這座莊園已然走上正軌。

荒民婦孺與歸順的男性逃奴組成了數百個家庭，這些家庭的境況可謂是蒸蒸日上。

開墾的大片荒地即將迎來豐收，原先草草搭建的泥巴房也大批量地置換成了石質房。

且部分家庭已經繁衍出了混血兒，他們的眼睛遺傳了荒民的蔚藍色，卻長著南境人的黑色、紅色或者金色頭發。

老索瓦德沉吟片刻后回道：“六號莊園我去過很多次，我對那里的現狀感到驚訝，同時也非常欣喜，兩個曾經互為敵人的族群能夠和諧相處，這種事我過去想都沒有想過。”

過去，老索瓦德對于歸順林恩最大的顧慮，就是荒民與南境移民之間上百年的血海深仇。

可就六號莊園的情況來看，這所謂的仇好像也沒那么深？

在填飽肚子與組建家庭等樸素生理需求的壓制下，兩大族群之間的矛盾在六號莊園徹底銷聲匿跡了。

林恩放下餐具，隨后說道：“接下來我會出臺幾項政策，凡是兩族人之間通婚，就可得到一系列的獎勵，譬如更多的份地、免除一定的稅收等。”

如果是要徹底消磨掉荒民過于顯著的外貌特征，林恩完全可以實施更為激烈的種族融合政策。

最簡單的，就是禁止荒民同族結婚，只允許他們嫁娶南境移民。

只需三代人，基本上就能將荒民的血脈徹底融入南境移民。

但林恩在權衡之后還是決定采取相對溫和的手段，不禁止荒民內部結婚，只鼓勵兩族通婚。

畢竟荒民人口在白河領的總體比重相對較高，推行太過激進的政策容易出亂子。

況且林恩依然還惦記著荒原上的人口，九大部族他只得其二，還有七個部族近十萬人口等著他去收降。

相對懷柔的政策，更方便他招攬其他荒民部族。

老索瓦德聞言，當即應承道：“大人，請您放心，凡是愿意外娶外嫁的族人，我絕不會施加任何阻攔，況且我的兩個女兒早就嫁給了您，也算是在族人面前當了榜樣。”

林恩旋即提出第二條要求：“還有，我計劃秋收之后從你們部族內招收一批學生，年齡不超過十五歲，要求聰明伶俐，我會安排老師教導他們通用語、算數等技能，只要能成功畢業，至少也能當個稅吏，將來興許還能當縣長。”

老索瓦德喜形于色：“這也是好事啊，大好事，我會盡快列出一份名單并上報給您！”

這事還真戳中了老索瓦德的痛處。

目前管理七號莊園的一名管事與兩名稅吏都是白熊縣本地人，雖然他們都很好溝通，為人也相當友善，可在外貌上終究與荒民天差地別。

老索不止一次地幻想，要是他們荒民中也能出一些負責收稅的稅吏，管理莊園的管事，乃至統管全縣的縣長，那該有多好？

可問題是絕大部分荒民都不識字，更遑論計算稅款與書寫公文了。

現在林恩親口承諾，要從荒民中招收一批學生，老索瓦德自是當場同意，生怕林恩反悔。

接連落實了兩項政策，林恩心情大好，拿起餐具吃了些奶酪與面包，而后又問道：“對了，最近荒原上的情況怎么樣？”

林恩特意將老索瓦德這位三星評價的將才留在白熊縣，除了安撫剛內遷的低地部族外，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防備來自北方的威脅。

荒原的條件極為艱苦，生活在其中的荒民必然想要遷徙到更溫暖的北境王國。

只是礙于沼地公爵的威懾，荒民九部才只敢蜷縮于荒原之中。

如今北境王國陷入混亂，低地與高崖兩大部族又接連離開荒原，九部之中最為強大的裂谷部族必然有所察覺。

“最近這兩個月，我派了四批人去荒原打探消息，據說裂谷部族最近又吞并了一個部族，合計吞并了三個部族，總人口超過六萬，占據了荒原上絕大部分可耕種的土地。

高崖部族原來的駐地已經被裂谷部族占據，我懷疑，這裂谷部或許已經盯上了鹽礦與白熊縣。”

老索瓦德當然也知道自己肩頭的重任，因此未曾有一刻放松對荒原的關注。

他的低地部族可是第一個投靠南方移民的荒民部族，也算是‘帶投大哥’了。

裂谷部作為九大部族中的最強者，一直以統一荒原、奪回故土為己任，定然會視低地部族為眼中釘肉中刺。

林恩聞言，笑道：“我倒是不怕裂谷部南下，就怕他們不來。”

荒原的生產水平極度落后，再加上荒原上沒什么礦產資源，因此還停留在石器與骨器時代。

就這種武器裝備水平，別說是六萬人了，就是十六萬人、六十萬人，林恩也不帶怕的。

若是裂谷部族膽敢南犯，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要不是因為交通不便，林恩早就派出部隊去荒原上劫掠人口了。

去荒原打瘋狂原始人，不比去湍流郡啃磚石城堡容易多了？

“是啊，就怕他們不來。”老索瓦德也跟著笑了。

他去軍中參觀過，知道林恩麾下的軍隊是何等的強大與恐怖。

他甚至覺得，只要林恩舍得付出代價，北上統一荒原也并非難事。

唯一的問題，還是補給太過困難。

白河流域與荒原之間可是隔著一道東西走向的分水嶺。

中途不是崇山峻嶺就是原始森林，翻山越嶺供應幾千軍隊代價太大了，完全得不償失。

兩人聊天這功夫，老索瓦德的兩個妻子端著剛出鍋的菜肴進來添菜。

正值八月夏末，林恩分明能看到這倆荒民女人單薄衣物下微微隆起的小腹。

可見老索最近確實是挺操勞的，又給小索添了一堆弟弟妹妹。

吃過午餐，林恩與一干親衛離開七號莊園，去往白熊縣其他莊園進行巡視。

小艾伯特子承父業，這縣長也確實是干得有聲有色。

白熊縣在他的治理下愈發繁榮，位于城堡北側的造紙工坊更是擴張了整整五倍，供應全白河領紙張消耗的同時還能有所剩余。

等到明年，林恩應該就可以借助三河城的商業渠道向外販賣紙張，這又能為伯爵宮廷增添一大筆收入。

造紙工坊內，負責人勞埃德為林恩介紹工坊近期的成果：

“老爺，之前您曾給我一份配方，要我嘗試著用樺樹皮和赤楊樹皮制作紙張，最近我們已經進行了相關嘗試，用樹皮摻雜麻布造出了幾份樣品。”

此前，造紙工坊通常以破舊的麻布為原料來制作紙張。

這種紙張質地堅韌、書寫順滑，除了不耐潮濕外，品質與羊皮紙不相上下，價格卻只有羊皮紙的五分之一。

可這價格仍然有些偏高，畢竟作為原材料的麻布本就不便宜。

要想將紙張的價格繼續往下壓，就需要用更廉價的原料來替代麻布，譬如樹皮或者木材。

可樹皮造紙的難點，在于加工程序多且復雜，對工人的熟練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如今造紙工坊已經運行了一年有余，培養出了一批相對熟練的造紙工人。

林恩適時地拿出了樹皮造紙的技術，讓勞埃德帶領工人們嘗試用樹皮來造紙。

“韌性與順滑度都比麻布紙要差一些，不過也算能用，調一半的工人制造這種紙張，優先供應給學校。”

林恩檢查了幾份樣品紙張的質量，還拿起鵝毛筆在上邊寫寫畫畫。

這種摻雜了大量樹皮纖維的紙張質地較脆、容易破損，書寫時還容易浸墨，給政府部門用肯定不合格。

但給學生們用來學習書寫與算數倒是正好。

學生嘛，用不上那么好的紙，尤其是用來寫作業的本子，用完一般就得丟。

目前學校的規模還在急速膨脹，用麻布紙可太浪費了。

最重要的是，相比全麻布纖維的紙張，這種‘雜交’紙張的成本僅有四分之一。

綜合算下來，是羊皮紙的二十分之一，可謂真正將紙張的價格打了下去。

巡視完造紙工坊，林恩回到了位于白河之畔的城堡。

這座城堡承載了他一年的回憶，見證了他竭力發展領地的過程。

如今，這座城堡正在進行翻新與修葺。

縣長小艾伯特計劃在木質柵欄外挖一條兩米深的壕溝，再引白河之水填充，使城堡成為抵御北方荒民的堅固堡壘，順便還是能讓領主老爺安心過夜的安全行宮。

“老爺，我計劃用半年左右的時間來挖掘這條壕溝，等秋收結束，白熊縣能征調兩千人左右的徭役，到明年開春應該就能完工，不會耽誤農時。”

小艾伯特之所以敢在上任縣長的首年就大興土木，主要還是因為低地部族為白熊縣帶來了大量的勞動人口。

哪怕被軍隊抽走了幾百精壯，白熊縣依然擁有相對充沛的人力資源，至少能滿足本縣的各種工程。

要實在不夠，北邊鹽礦高崖部族的四千多人可是都期盼著能當領民呢。

小艾同志為了能更好地治理荒民，最近還從荒民部族里找了個情人，帶頭與荒民進行種族融合。

正當林恩視察壕溝工地時，有快馬從三河城送來急信，聲稱鏡鐵伯爵派出大型使團，希望能與白河伯爵締結多項條約，包含政治、軍事與貿易等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