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殺死林恩

擁有這個官職的林恩，能調動沼地公爵領內一切忠于王室的力量，還能依法討伐王室宣布的叛逆者。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名義上的。

畢竟沼地公爵領內哪還有忠于王室的力量？

林恩所能調動的，也就只有他自己了。

但這些頭銜已經是莫里斯愿意給到林恩的極限。

他希望林恩能幫助他牽制沼地公爵≠他一定要授予林恩高級頭銜與官職。

一個出身不明的‘黑戶’，很可能就是個盜匪頭子，能混個王室直屬伯爵的頭銜，在莫里斯看來已經是天大的殊榮。

按照北境王國的傳統，這林恩甚至應該跪倒在他面前，激動地親吻他的腳尖以示對封君的忠誠。

若非看在林恩有一定軍事實力的份上，莫里斯甚至連伯爵頭銜都不想給，給個男爵頭銜就打發了，更遑論王室執行官這種高級別的官職。

只因為伯爵已經是非王室成員能夠得到的最高頭銜，再往后就是封無可封。

哪怕是正兒八經的王太子，在繼位前通常也就一個伯爵的頭銜。

三大公爵則是例外。

這三位大貴族乃是初代北境之王所封，以鼓勵他們開拓荒地、驅逐荒民。

北境也就只有這三個公爵頭銜，往后一百多年中無人能再獲封公爵。

本來，初代國王是想著先讓別人替他開疆拓土，他的子孫后代再通過聯姻、絕嗣沒收等方式收回這些開發成熟的領地。

可三大公爵的血脈都十分堅挺，近兩百年未曾斷絕，發展壯大后甚至還能反咬王室。

倒是王室的血脈異常稀薄，連續好幾代都是單傳，最終落得個絕嗣的下場，只能找個宣稱權薄弱的私生子來繼承王位，大大削弱了王室的權威，造成了今天莫里斯的尷尬局面。

而且莫里斯不僅宣稱權薄弱，本人也沒有當國王的覺悟與擔當。

在宣布授予林恩頭銜與官職時，他當著一眾官員的面，對侄女道：

“克蘿莉斯，你對我和王室的忠誠，在場諸位都看在眼里，若非你多次肯定那林恩的作用與重要性，若非谷地公爵赫爾曼的極力舉薦，我不可能給予他如此高規格的頭銜與官職。”

很顯然，莫里斯這是提前在甩鍋。

人是你克蘿莉斯和赫爾曼舉薦的，我莫里斯是看在你們的面子上，才愿意破格拔擢林恩。

莫里斯深知自己私生子的身份遭到貴族詬病，任何破格封賞都會被攻擊為‘破壞傳統’，不利于他今后的統治，因此急需將責任外推。

而后，莫里斯還不忘補充道：

“白河伯爵的特恩權僅限于白河流域，北疆執行官則是臨時官職，我有權隨時撤銷，其職權也僅限于沼地公爵領，且王室將會派出使者常駐白河伯爵領，此事就由你來負責。”

克蘿莉斯真的很想給叔叔甩兩個白眼。

事到如今了，還在想著甩鍋，你不過是個敕令出不了琥珀港的落魄國王，還隨時有可能被沼地公爵趕下王座。

您能否展現些許國王的擔當？

就你現在這樣子，哪配得上手中的那根鯨角權杖？

這可是初代征服之王從冰海中親自獵獲的鯨角！

看著叔叔那一臉嚴肅卻又無比滑稽的模樣，克蘿莉斯不禁開始懷念故去的父親。

若是父親依然在世，哪怕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面對此等情況，肯定會毫不遲疑地封林恩為王室總督，甚至還有可能給一個高貴的公爵頭銜。

叔叔，時代真的變了。

現在的王室的臉面還沒琥珀港萬人踩的馬路干凈，你作為國王，唯一的手段其實就是發頭銜。

可你竟然還想捂著那些個破頭銜？那些玩意本就該掃進垃圾堆了！

我要是你，就給沼地公爵領上每一個伯爵都發一個公爵頭銜，有野心的就再發個總督頭銜。

不必管他們敢不敢接，至少先把頭銜發到位，讓那些野心家有機會主動跳出來。

沼地公爵連著三代人都在集權，如今公爵本人遠離金鹿堡老巢，我就不信底下的伯爵沒叛亂的想法！

但克蘿莉斯早已失去了勸諫叔叔的興趣。

因為在此之前，她就已經旁敲側擊過叔叔的態度，結果自然令她不甚滿意。

她本以為林恩的出現能稍稍改變叔叔的觀念。

現在看來，卻是沒這個可能性了。

烏瑞尼斯家族的王室血脈，或許終將葬送在莫里斯的手中。

克蘿莉斯發出微不可聞的嘆息，低下頭，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弧度，嘴上則維持著一貫的禮貌與乖巧：

“是的，陛下，我會向白河領派出值得信賴的使者。”

也好，既然你莫里斯不愿意肩負責任，那就由我克蘿莉斯來承擔好了。

身為尊貴的公主，她自然有自己的小團體，派幾個可靠使者常駐白河領并不難，正好也能看看這林恩的實力究竟如何。

說實話，克蘿莉斯對于林恩真還挺感興趣。

且不論林恩是何等身份，但能在現在這種局勢下在沼地公爵領起兵反抗沼地公爵，那絕對需要莫大的勇氣。

一位真正的勇者，放在任何時代都值得結交。

見克蘿莉斯如此‘好’拿捏，莫里斯不禁松了口氣。

隨后他又蹬鼻子上臉提醒道：

“記住，克蘿莉斯，你每月都需要定期向我匯報相關地區的軍情，還有，若是那林恩辜負了我的恩賜與期待，你必須要為此承擔一定的責任。”

克蘿莉斯依舊低著頭，只是淡淡地回道：“如您所愿，陛下。”

對于這位前朝公主，莫里斯還真有點不太好處理。

貿然廢掉其公主身份，影響不太好。

可繼續當公主養著呢，又隨時都有可能成為莫里斯的大麻煩。

這自然還是因為克蘿莉斯自帶王位宣稱權，無論誰娶這位公主，都會讓莫里斯寢食難安。

莫里斯依然還在幻想著擊敗沼地公爵，而后逐步收復失地、重振王室威名，成為一名真正的國王，延續烏瑞尼斯家族對北境王國的統治。

若能辦到這一切，在離世之后，他必然能得到一個非常尊崇且好聽的綽號。

譬如‘中興者’、‘勝利者’，若是能徹底擊潰三大公爵，將其領地收入王冠領地，甚至能想一想‘偉大者’的尊稱。

為此，莫里斯就必須要解決掉克蘿莉斯公主這個麻煩。

他確實很喜歡這個聰慧的侄女。

但喜歡歸喜歡，在權力面前，一切親情都得靠邊站。

莫里斯原本是想找個借口，將侄女送進修道院，令她一輩子不能嫁人，她自帶的王位宣稱權也自然隨之報廢。

這樣不會徹底撕破臉皮，對雙方都好。

嗯，至少莫里斯是這么認為的。

現在他剛想瞌睡，侄女就自己遞上了枕頭，主動舉薦林恩。

在莫里斯看來，林恩的失敗是必然的。

因為他會出手，在琥珀港城下擊退沼地公爵。

而后他就會與公爵和談，達成長期停戰協議。

莫里斯甚至計劃讓長子迎娶公爵的女兒，雙方結為親家，而后各退一步。

他繼續當他的國王，想辦法重新獲得各地貴族的忠誠。

沼地公爵則返回領地，收拾林恩與可能存在的其他叛亂。

至于將來怎么說，那就各憑手段唄。

等到林恩完成牽制公爵的任務，再被公爵隨手碾死，莫里斯就可以此為借口，將小侄女丟進修道院，他順帶還能收回發給林恩的兩個頭銜。

王室執行官倒還好說，可伯爵的頭銜是能世襲的！世襲！

絕不能讓一個盜匪頭子長期擁有世襲的王室伯爵頭銜！太丟臉了！

這算下來簡直就是三贏，指莫里斯贏三次。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計劃完美無瑕、無懈可擊。

唯一的問題，就是要在琥珀港戰勝沼地公爵。

以目前的局勢看，公爵只剩下攻城一條路可走，而他莫里斯勢必要再次與公爵正面交鋒，好在他這次有城市與城墻為依仗。

市民武裝已經堅定地站在他的身邊，南境的精銳雇傭兵也馬上就到。

所以，他一定會贏的！

莫里斯眼中閃過一抹自信的高光，握著鯨角權杖的手也逐漸因興奮而開始顫抖。

光是看到叔叔那只顫抖的手，克蘿莉斯就已經能大致猜到他心中的想法。

沒辦法，莫里斯的心思完全就寫在臉上，實在是太好猜了。

不過克蘿莉斯對于去修道院并沒有太多的抵觸心理。

讓女性進入修道院出家做修女，是貴族家庭的常見做法。

這樣既能防止家族宣稱權的外流，也能避免嫁女所需的高額嫁妝。

這就跟貴族將小兒子送上戰場趕出家門差不多，只不過手段要稍微溫和一些。

早在莫里斯繼位之前，克蘿莉斯就已經做好了進入修道院的準備。

畢竟她的身份太過特殊，為了不引發巨大的爭議或是矛盾，修道院就是她最好的歸宿。

她的母親現在依然健在，將來或許也會隨她一同進入修道院，母女倆正好也能有個照應。

大殿內的會議很快落下帷幕。

克蘿莉斯步履平緩回到自己的小宮殿，并有條不紊地開始安排前往白河領的使者人選。

她的母親是前國王的第四任妻子，與丈夫的年齡差距非常大，接近三十歲。

同時，她母親的娘家也并不算太顯赫，只是南境的一個伯爵家族。

克蘿莉斯身邊的親信，要么就是從小陪她長大的本地侍女，要么就是母親從南境帶來的隨嫁侍從。

思忖一段時間后，她還是決定相信娘家人，派出了三名忠誠可靠的中年管家，再附帶一隊本地的年輕護衛。

至于傳遞信息的渠道，則由國王莫里斯來安排。

莫里斯與豪商們關系匪淺，這年頭最好的信使之一就是商人。

作為北境最大的商港，琥珀港的豪商們在三河城都有自己的商業渠道，甚至能掛著三河城的旗子來送信。

當天下午，王室的使團就乘船出發，為了掩人耳目，船上掛著普通的商隊旗幟。

與此同時，莫里斯還向城外的沼地公爵派出使者。

公爵的大營，就設在琥珀港以西三公里。

使者騎著馬，不到一刻鐘就將國王的親筆信送到了公爵手中。

“太稀奇了，莫里斯竟然主動給我送信？開戰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吧？”

公爵大馬金刀坐在軍帳中，低頭掃了眼火漆封蠟上的角鯨印章，站立在兩側的一眾貴族隨之哄堂大笑，其中也包括公爵的長子拉斯洛。

拉斯洛自然是想娶克蘿莉斯的。

拋開美貌不談，光是公主身上附帶的王位宣稱，就已經令他垂涎三尺了。

加上美貌，那就是娶一送一，找遍整個北境都再沒有比公主更美妙的結婚對象。

拉斯洛對公主也是勢在必得。

他父親現在正在各地調集軍隊，無論貴族還是馬匪都來者不拒。

若是琥珀港敢于頑抗到底，那沼地公爵就會允許士兵們在破城之后隨意劫掠一整周，除了王宮與大教堂之外的所有建筑都將對士兵們開放。

有琥珀港的無盡財富為誘餌，壓根就不愁找不到想要發一筆橫財的士兵。

沼地公爵估計，他最終或許能湊出一支破萬人的軍隊。

注意，這還只統計強壯的成年男性士兵，不包括從軍家屬與服務業人員。

若是算上負責運輸糧草輜重的民夫，整支軍隊的總人數大約能突破四萬，甚至能超過琥珀港常住人口，屬于是北境歷史上都罕有的軍隊規模。

包括沼地公爵在內，軍帳中的所有貴族都有十足的把握攻破琥珀港。

也因此，在看到國王主動派人送信時，他們才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莫里斯不挺神氣的嘛？將使者轟出王宮，還鼓動市民攻擊使者。

怎么，后悔了？

我們還是更喜歡你桀驁不馴的樣子！

要是你愿意開門投降，我們還怎么欣賞你在斷頭臺上尿褲子的美景？還拿什么理由劫掠琥珀港？

在之前的科倫城大屠殺中，這幫貴族都領略到了屠城的樂趣與快感。

琥珀港的財富規模是科倫城的十倍往上，劫掠起來定然更具風味。

沼地公爵受身邊氣氛所影響，嘴角也不知覺地浮現笑容。

可當他拆開信，看到信中內容時，笑容卻不由凝固。

這竟然是一封措辭強硬的‘議和信’。

國王莫里斯在信中聲稱他會與琥珀港共存亡，并且將會親自帶領全體市民站上城墻，堅決消滅一切來犯之敵。

若是沼地公爵愿意議和，那么莫里斯愿意與他結為姻親關系。

但并非讓公主嫁給拉斯洛，而是由公爵出一個女兒嫁給莫里斯的長子。

等到將來，公爵的女兒就是北境王國的王后，何其美妙？

美你媽個頭！

沼地公爵手指一用力，差點直接將這封信給撕碎。

只因為他在信的末尾，看到了一個令他極其厭惡的名字——林恩。

莫里斯怎么敢的，竟然用林恩來威脅我！

雖然心中震怒，沼地公爵還是勉強克制住了憤怒咆哮的沖動。

他收下信，并將莫里斯的使者轟出了軍帳，而后立刻命隨軍秘書給金鹿堡寫信。

“殺死林恩！”

公爵命令只有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