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天港
凜冽的海風帶著深冬的寒意,卻吹不散港口人潮涌動帶來的熾熱期盼。
寬闊的碼頭被前所未有的氣氛籠罩著,那是一種混合了緊張、激動與難以言喻自豪的集體情感。
碼頭上,各方翹首以盼的身影組成了一幅生動的畫卷。
京城的王秘書長身著筆挺呢子軍大衣,與幾位高級干部肅立在碼頭前沿。
“首長說了,伍萬里同志是好樣的!”
“率領鋼七團再次解放仁川,奪下超一流航母和戰列艦,還切斷了美陸軍一師的退路。”
“聽說連殲滅美軍海軍艦隊的最后決戰也是他指揮的?”
“真是當代兵仙啊……”
他緊抿著唇,目光深邃地眺望著天際線,感慨道。
此刻,王秘書長的手指因用力微微發白,那份沉重的期待幾乎化為實質。
“是啊,若無伍萬里同志,我新中國海軍不知道要發展多少年才有航母……”
“如今航母有了,戰列艦也有了,還都是超一流的水準。”
“有的人說抗美援朝是新中國的立國之戰,是證明新中國陸軍天下第一的時候。”
“那伍萬里同志指揮的仁川海戰就是足以載入史冊,新中國海軍強軍啟航之戰!”
“就是不知道被傳的神乎其神的不死戰神企業號航母到底具體什么樣。”
海軍軍官劉道升站在他身側,作為海軍代表竭力維持著鎮定的說道。
他銳利的雙眼卻泄露了內心的翻江倒海,緊貼著褲縫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濕,心中因這海軍從未有過的榮光而悸動不已。
“對于海軍來說,航母或許的確是未來的主要發展戰力。”
“但對整個中國來說,日本鬼子簽字投降的密蘇里號戰列艦還多了份政治意義!”
“大家都期待的很啊,連老北洋的薩老爺子都來了……”
王秘書長扶了扶眼鏡,看向另一旁感慨道。
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正是那須發皆白、身著舊式海軍將官大衣的老北洋海軍軍官薩鎮冰。
“薩老爺子,我扶著您點。”
一名新中國海軍戰士靠近想要攙扶,并恭敬的低聲說道。
“謝謝你了年輕人,但我不用人扶!”
“我要自己站著看,看看擊敗世界第一海軍的中國艦隊!”
薩鎮冰倔強的推開了伸過來的手,渾濁的眼眸倒映著波光粼粼的海面。
此刻他的心中仿佛穿透了半個世紀的風雨,追憶著甲午、辛丑的炮火與恥辱。
海風吹動他花白的胡須,無聲訴說著無盡滄桑。
港口各處,無數鏡頭早已架設完畢。
胸前掛著真理報證件的蘇聯記者興奮地調試著相機,準備記錄“偉大的無產階級陣營”的中國海軍力量。
其他記者同樣嚴陣以待,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探究與即將見證奇跡的興奮。
幾位胸前別著“新華社”徽章的中國記者則強壓著內心的狂喜。
他們努力讓自己握筆的手不要顫抖,準備忠實記錄下這注定載入史冊的光輝時刻。
港口還特意組織了工人、學生、以及犧牲海軍軍屬的代表。
他們手捧鮮花,臉頰被寒風吹得通紅,眼中噙著激動的淚花。
所有人,無論身份高低,無論國籍立場,都在等待著一個共同的信號,一個足以震碎舊世界認知界限的艦隊。
艦隊!
逼近視野的新中國海軍海軍艦隊!
不知是誰率先喊了一聲:“看!來了!”
剎那間,所有目光如磁石般投向海天相接之處。
遠處的地平線上,先是幾個細小的桅桿頂端如春筍般刺破海平線。
緊接著,數個、數十個輪廓開始清晰。
低沉有力的汽笛聲劃破長空,由遠及近,如同巨獸蘇醒的宣告。
中國海軍艦隊劈開萬頃碧波,以不可阻擋之勢向著港口駛來!
隨著距離拉近,艦隊的規模與威勢才真正顯現,磅礴的壓迫感如同有形之手攥住了所有人的心臟!
領頭的是密蘇里號戰列巨艦,其龐大的身軀幾乎占據了視野的中心。
陽光下,九門406毫米巨炮的炮口黑洞洞地指向天際,如同沉睡的東方巨龍獠牙。
巨大寬闊的甲板仿佛一片鋼鐵平原,幾座巍峨的炮塔像小山般矗立。
每一個親眼目睹它的人,都仿佛看到了一座移動的、武裝到牙齒的鋼鐵要塞!
薩鎮冰猛地前傾一步,雙手死死抓住冰冷刺骨的欄桿,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艦艏那面代表著中國海軍旗幟!
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地順著他布滿溝壑的臉頰滑落。
“就是這艘船!”
“先摧毀了北洋海軍,后面還侵略了中國的日本人就是在它上面簽的字啊……”
薩鎮冰喃喃自語,聲音哽咽。
舊時甲午海戰中殉國袍澤的身影,北洋殘艦的慘狀,潮水般沖擊著他此刻的神經。
緊隨著“密蘇里號”側后,更令人屏息的巨物出現了。
那扁平如島嶼般寬闊的飛行甲板,如同漂浮在蔚藍海面上的一塊鋼鐵大陸——“企業號”航空母艦!
其龐大的身軀長度幾乎一眼望不到盡頭,島式上層建筑在寬闊的甲板上顯得精致而威嚴。
甲板上令人心顫的龐大起降平臺和艦載機,昭示著雄鷹起落、主宰一方天空的恐怖力量!
即使是見多識廣的外國記者們,面對這平生首見的巨艦,也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我的上帝啊……”
“這恐怕是現役最大的幾艘之一!”
蘇聯記者下意識地掏出小手冊急速翻看對比尺寸數據,口中念念有詞道。
他身旁的同行則直接舉起了手中的相機,對著那巍峨的剪影瘋狂按動快門,嘴里激動地冒出感嘆詞。
當兩艘巨艦最終緩緩駛入港灣,在拖船輔助下靠泊時,整個港口徹底沸騰!
“我的老天爺啊!”
“這……這就是船?”
“這簡直是……是海上長城啊!”
一位年長的工人代表失聲驚呼,雙手激動得不知該指向何處。
“看到了嗎?媽!”
“那是大炮!比咱們家還大的炮啊!”
一個被父親扛在肩上的小學生奮力揮舞著手中的小紙旗,小臉漲得通紅。
海軍軍官劉道升緊咬著牙關,眼眶卻不可抑制地濕潤了。
他心中飛速對比著過去那些繳獲的、改裝的、微不足道的“軍艦”。
眼前這兩座鋼鐵山巒,不僅是戰利品,更是跨越幾代人的夢想終于落地生根!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涌遍全身,軍力強大才是真正站起來的一大根基啊!
此刻,在場的所有記者們徹底瘋狂了。
咔嚓的快門聲響成一片連綿不絕的鼓點,閃光燈瞬間將碼頭前沿映照得如同白晝。
薩鎮冰深吸一口氣,激動向著緩緩停穩、飄揚著紅旗的“密蘇里號”莊嚴地行了一個標準的海軍軍禮。
他渾濁的淚水中,映照的是炮塔的冰冷光澤與旗幟的如火鮮紅。
那一刻,過往數十年北洋海軍積貧積弱、任人欺凌的悲憤與眼前這鋼鐵巨獸撐起的國威,在心中猛烈對撞。
“雪恥……雪恥了啊!”
他蒼老而有力的聲音終于沖破喉嚨,回蕩在喧鬧的港口上空,激起無數人心頭的熱浪!
當蕭振華帶領海軍官兵踏上天港碼頭時,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與海浪聲融為一體,如同一曲獻給勝利與驕傲的交響。
他們身著嶄新的新中國海軍制服,盡管臉上帶著長途航行的疲憊,但挺直的腰板和閃耀著自豪光芒的眼神。
他們是從世界最強海軍虎口拔牙,凱旋而歸的中華勇士!
他們是駕駛著巨艦踏浪歸來的英雄!
碼頭上前排的王秘書長等人率先鼓起掌來,干部們臉上洋溢著欣慰與激動。
劉道升等海軍軍官挺立如松,眼神熾熱地望著歸來的旗艦與功臣。
薩鎮冰用力地點著頭,飽含熱淚的眼中除了那份雪恥的快慰,更添上了對這支新生海軍無限的期許。
記者們的鎂光燈瘋狂閃爍,爭先恐后地記錄下這歷史性的時刻。
“烏拉!”“萬歲!”的歡呼聲此起彼伏,工人們摘下帽子揮舞,學生們蹦跳著,犧牲軍屬們抹著眼淚,將手中的鮮花拋向前方。
整個港口沉浸在無與倫比的榮光之中,每個人都爭先恐后地對英雄們表達著最深的贊嘆。
“看啊!那就是我們海軍的好兒郎!”
“打得好啊!真給咱中國人長臉!”
“密蘇里號!企業號!貨真價實的鋼鐵巨獸啊!”
“海軍萬歲!”
就在這鼎沸的喧囂與無上榮光幾乎達到頂峰時,人群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隨著蕭振華身后那群特殊的身影移動。
那是從隨艦回國的傷員船艙里相互攙扶著走出來的身影,也就是鋼七團的傷兵們。
領頭的正是伍四一,他的胳膊用繃帶吊在胸前,同時腿部也受傷包扎的緊緊的,額角還纏著滲出血跡的紗布。
他步履蹣跚,每一步都顯得沉重而艱難。
在他身邊,是同樣纏滿繃帶、拄著簡易拐杖、甚至被戰友背負著的鋼七團傷兵們。
他們臉上是洗不盡的硝煙痕跡,身上的軍裝破損不堪,沾滿了早已凝固變色的血污和泥土。
那些破爛的傷口和滲血的繃帶無聲地訴說著松岳山的烈焰、仁川港的殊死搏殺和那場震動世界的海戰所帶來的殘酷代價。
剛才還震天動地的歡呼聲,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鐵,瞬間冷卻下來,逐漸變成了壓抑的沉默和倒吸冷氣的聲音。
港口巨大的空間里,一時間只剩下海風的嗚咽和遠處浪濤的拍打。
巨大的反差讓原本沉浸在勝利狂喜中的人們感到了強烈的心靈撞擊。
許多人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眼中充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的心痛。
那些原本準備獻給英雄的鮮花,被緊緊攥在手中,甚至有些因手顫抖掉落在地。
國人們清晰地看到了那輝煌奪目的“萬里號”航母、“密蘇里號”戰列艦背后所付出的代價。
那就是眼前這一條條鮮活卻傷痕累累的生命,是這群在最慘烈的絞肉機中生存下來、背負著無數犧牲戰友遺志的殘破之軀。
這份沉甸甸的勝利,來得如此悲壯!
就在這時,伍四一那張寫滿風霜與堅韌的臉龐猛地抬起。
“鋼七團的同志們,還記得總指揮教的軍歌嗎!”
“一聲霹靂一把劍,預備——唱!”
他用有些嘶啞卻力貫全身的喉嚨,猛地吼道。
沙啞而穿透力極強的第一句,像一記驚雷砸碎了沉默!
剎那間,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一聲霹靂一把劍,一群猛虎鋼七團!”
“鋼鐵意志鋼鐵漢,鐵血衛國保家園!”
“殺聲嚇破敵人膽,百戰百勝美名傳!”
“攻必克守必堅,踏敵尸骨唱凱旋!”
剎那間,所有相互攙扶著的鋼七團傷兵,用盡全身力氣,放聲咆哮道。
喊完一遍,繼續重復,循環不止,如同鋼七團為國家不知疲倦的大戰一樣。
這歌聲,不是輕柔的頌歌,而是浴血拼殺后的咆哮!
是鋼鐵意志的吶喊!
嘶啞、粗糲、甚至有些跑調,卻蘊含著無堅不摧的力量和視死如歸的決絕!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打在每個人的心房上!
他們破爛染血的軍裝,他們纏著繃帶的殘缺身軀,成了這首歌最震撼人心的注腳!
歌聲一起,那如同實質的鐵血之氣和必勝的信念瞬間沖散了沉重的心疼,點燃了在場所有人心中的熱血。
震撼!
感動!
敬佩!
無數復雜的情緒在人群中瘋狂蔓延!
先是零星的低吼應和起來,接著人群如同被點燃的干柴,猛地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與掌聲!
“鋼七團!好樣的!”
“都是鐵打的漢子!”
工人代表們握緊拳頭,激動地高喊道。
“殺聲嚇破敵人膽,百戰百勝美名傳!”
熱血學生們聞言,忍不住跟著一遍遍的高喊。
“畢業之后,我一定要加入鋼七團,哪怕當個兵我都愿意!!!”
軍校學員馬帥看著眼前震撼的一幕,在心中暗下決心道。
“壯哉!鋼七團!”
“壯哉!伍萬里!”
孟老先生扶了扶眼鏡,激動的說道。
薩鎮冰早已淚流滿面,他不再看那巨艦,而是對著這群吼著軍歌的傷兵,莊重地行了一個無比標準的軍禮!
很快,無數群眾加入了合唱和吶喊的洪流。
“殺聲嚇破敵人膽!”
“百戰百勝美名傳!”
“攻必克!守必堅!”
“踏敵尸骨唱凱旋!”
傷員們吼出的是軍歌,更是他們的戰斗宣言。
群眾們吼出的是應和,更是發自心底的贊嘆與民族自豪感的徹底沸騰!
整個天港再次沸騰了!
歡呼聲、掌聲、軍歌聲、口號聲匯聚成一片震撼天地的聲浪,比剛才迎接巨艦時更加澎湃激昂,更加真摯動人!
“立即報告京城!”
“艦隊帶著航母和戰列艦……回來了!”
“鋼七團的一些英雄們,也回來了!”
王秘書長看著這一幕,深吸一口氣,壓下澎湃的心潮說道。
這簡短的話語,濃縮了萬千波濤,即將通過電波震撼京城,震撼寰宇!
“王秘書長,這些鋼七團的戰士們如何安置?”
一名干事問道。
“最近不是新成立了個第七軍工廠嗎?”
“正好他們都是鋼七團的人,讓他們治療完后都安排進去繼續為國效力吧。”
“鋼七團的任何一個兵身上都是有戰功的,依據軍功大小定合適的位置。”
王秘書長說道。
“鋼七團的功勞那可太大了,光記集體功都不得了!”
“正常按軍功安置的話,那個伍四一得當第七軍工分廠的廠長了!”
“那個廠可是新援助的米格戰機生產線的廠,這會不會……”
那名干事微微一愣。
“米格戰機生產線怎么了?”
“等伍萬里同志帶領鋼七團配合友軍全殲美陸軍一師后,這個生產線就成無償援助了。”
“誰的功勞?”
“還不是鋼七團的頭功!”
“好好安置這些有功的同志怎么了?”
“你呀……以后機靈點!”
“去安排和通電吧,全國的群眾得知此事,必將沸騰!”
王秘書長聞言,拍了拍那名干事的肩膀說道。
“是!”
那名干事聞言,當即應下道。
很快,消息通過電臺發到了京城乃至全國!
京城以及各地報紙紛紛加急趕印報紙,要將這一喜訊告知群眾。
京城,胡同內
“號外!號外!驚天大捷!!”
“賣報賣報!鋼七團仁川大破美軍!奪下萬噸巨艦!”
“伍萬里率軍再次解放仁川,拿下美國人的航空母艦和日本人簽字那艘‘密蘇里’戰列艦!”
“軍艦歸國,最新照片已印于報紙頭版!”
“號外!快看號外!!”
一個瘦小的報童,胳膊下夾著厚厚一摞還散發著油墨清香的報紙,沿著東四牌樓的石板路飛奔。
他稚嫩的嗓音因激動而帶著破音,卻無比清晰地穿透了清晨的寧靜。
這消息如同霹靂,炸醒了整個京城!
“啥?奪啥?”
早起遛彎的老者猛地停住腳步,渾濁的眼睛瞪得溜圓。
“鋼七團?仁川?航母?!”
拉黃包車的車夫猛地停下,難以置信地側耳細聽。
“又是伍萬里同志?”
“你再說一遍?奪了啥艦?”
早點鋪子的老板連滾燙的油條都顧不上撈了,扒著窗戶探出頭說道。
瞬間,仿佛有無形的線拉扯著人群向報童涌去。
“給我一份!”
“給我留一張!”
“小兄弟,錢不用找了,快給我!”
人們爭相伸出激動顫抖的手,爭搶著購買報紙。
報紙一眨眼功夫就被搶購一空,沒買到的急得直跺腳,催促著報童快去取報。
一個身著長衫、像是賬房先生模樣的中年男子,幾乎是搶購了最后一份報紙。
他攥著這份薄薄的“號外”,仿佛握著滾燙的烙鐵,三步并作兩步,一頭扎進了路邊一家招牌油亮的“裕泰茶館”。
茶館里,茶香與閑談交織,原本是清晨的慢調子。
中年男子的闖入和他臉上那種難以置信混雜著狂喜的表情,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各位!驚天動地的大事!”
“天大的喜訊啊!”
“咱們志愿軍在朝鮮仁川……打了一個神仙仗!”
“伍萬里同志率鋼七團奇兵突出,血戰仁川港!”
“在蘇聯同志配合下,一舉奪得美利堅合眾國之最新式航空母艦‘企業號’!”
“不僅如此,還有在密蘇里河號戰列艦上曾迫令日本投降之‘密蘇里號’戰列艦!!”
“更協同海空軍,全殲來援之美海軍艦隊!!”
賬房先生聲音洪亮,顫抖著展開報紙,激動的喊道。
整個茶館瞬間炸開了鍋!
“我的老天爺!航空母艦?”
“那……那是能在海上起飛機的鐵甲巨獸吧?”
一個茶客手中的蓋碗茶“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都渾然不覺。
“沒聽號外說嗎?密蘇里號!”
“日本鬼子投降簽字就在那艘船上!如今被咱們中國王牌部隊鋼七團奪了!”
一個老者激動得胡子直抖,狠狠一拍桌子說道。
“解氣!揚我國威!”
年輕的學生滿臉漲紅,攥緊了拳頭擊桌叫好道。
“嘶……”
有人倒吸著涼氣,反復看著報紙上那難以想象的描述。
眾人弄明白報紙內容后,巨大的民族自豪感夾雜著不可思議的眩暈感席卷全身。
連柜臺后正撥算盤的掌柜的都聽得目瞪口呆,手指僵住,任由幾顆算盤珠子噼啪落地。
這時,原本在茶客起哄下正準備開講前朝演義的說書先生周鐵嘴搶過報紙細細看完并琢磨許久后,猛地一拍醒木。
剎那間,茶館里的喧囂頓時一滯。
周鐵嘴深吸一口氣,將手中那把繪著趙子龍長坂坡英雄圖的折扇“唰”地展開。
“列位看官!今兒個不說前漢后漢!咱就說當世英豪!”
“關公再世溫侯重生,恐亦不及我中華今有虎威領導伍萬里!”
他目光掃過沸騰的茶館,聲如洪鐘的說書道。
“仁川港外,萬軍叢中,那美利堅鋼鐵猛虎盤踞海疆,航空母艦遮天蔽日,戰列巨艦炮火猙獰!”
“此情此景,豈不正似當年長坂坡前曹操百萬大軍,鐵桶般圍住那常山趙子龍乎?”
“然伍領導豪氣沖天,手提鋼槍,率領我鋼七團的虎賁勇士,那便是子龍身邊的背嵬鐵騎!”
“面對美軍層層火網,重重機關,伍領導臨危不亂,智計百出,于不可能處覓得一線勝機!”
“一聲號令,全軍奮勇!”
周鐵嘴說到激動處,站起身來,模擬著沖鋒的姿態。
“炮火轟鳴中,伍領導身先士卒,勇猛賽過溫侯奉先,一身是膽勝過子龍領導!”
“直殺得美軍聞風喪膽,鬼哭狼嚎!”
“沖殺!突破!再沖殺!再突破!七進七出……不對!”
“應說是萬軍中劈波斬浪,直搗黃龍!”
他猛地用醒木拍在桌上,響聲震得人頭皮發麻,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
“那號稱海上堡壘的‘企業號’航母如何?”
“伍領導談笑間奪入掌中!”
“那威震四海的‘密蘇里號’巨艦如何?”
“乖乖成了我中華海軍的軍艦!”
“這便是——虎將單騎闖龍潭,揚我國威定海山!”
“仁義之師氣如虹,萬里海疆自此通!”
周鐵嘴激動的再次拔高音調,以剛剛即興想出來的詞喊道。
“好!”
“說的好!”
“當賞!”
茶館里掌聲雷動,叫好聲幾乎掀翻屋頂,甚至有丟錢打賞的!
人們聽得熱血沸騰,仿佛親眼見到了那氣吞萬里如虎的壯舉。
而伍萬里在周鐵嘴的藝術加工下,已然成為了百姓心中當代的趙云與呂布合體的不世戰神!
不止京城,各處的說書先生都不約而同的搞起了改造,以伍萬里為原型說書。
無他,人氣太高了,而且戰果素材多的數不過來!
一時間,這竟成了茶館必聽的潮流!
功德林食堂內,煙霧繚繞。
一群原國民黨高級將領圍坐在長桌旁,激烈地爭論著徐蚌會戰的敗因。
桌上攤開的軍事地圖被煙灰缸和茶缸壓著,仿佛仍承載著當年的硝煙。
“黃維就是個外行,會戰失利,他要負主要責任!”
楊伯濤忍不住了,當即拍桌說道。
“你說什么?!”
“我是外行?”
黃維被貼臉開大,連忙憤怒的反問道。
“我說錯了嗎?”
“你根本不懂機械化兵團作戰!”
“十二兵團在雙堆集被圍,他連突圍方向都選錯!”
“坦克部隊擠在泥地里當活靶子,這不是外行是什么?”
“杜長官當初就不該讓你指揮!”
楊伯濤拍著桌子,臉色漲紅的說道。
“楊兄,你兵團十八軍的‘老虎團’不也被粟裕一口吃掉了?”
“怪黃維不如怪自己沒守住澮河防線。”
一旁的李仙洲笑了笑,說道。
“你——”
楊伯濤聞言,正要反駁。
“諸位,他們的軍隊能打贏徐蚌會戰,說到底還是戰力強悍。”
“如今連美軍陸軍都在朝鮮吃癟,咱們當年輸得也不算冤。”
王耀武突然敲了敲碗邊打圓場說道。
此話一出,眾人一時沉默。
“陸軍或許能靠拼命,但海軍空軍呢?”
“他們那幾條舢板船,拿什么跟美國的海空軍打?”
“沒有制空權和制海權,朝鮮戰場將十分被動。”
這時,宋希濂幽幽道。
“慎言!”
廖耀湘扶了扶金絲眼鏡,用湖南腔低聲勸道。
“插播捷報!”
“我國志愿軍鋼七團在伍萬里率領下再次解放仁川,并繳獲‘企業號’航空母艦與‘密蘇里號’戰列艦!”
“此后,伍萬里同志指揮海空軍全殲美軍艦隊,取得大捷!”
突然,管理所的高音喇叭“刺啦”一聲響起,廣播員激昂的聲音傳來。
“哐當——”
杜聿明的茶缸砸在地上,熱水濺了一褲腿卻渾然不覺。
“什……什么?搶了航母?!”
黃維猛地站起身,滿眼震驚的喊道。
“解放仁川,全殲美軍艦隊,還搶走了美國的航母和戰列艦!?”
楊伯濤瞪大眼睛,張著嘴,手里的煙燒到指尖才驚醒道。
“好啊!”
“這個伍萬里比張靈甫還猛!”
“密蘇里號……日本人投降簽字的那艘!這他媽是抽了全世界的臉!”
角落里,一向倨傲的廖耀湘突然狂笑出聲,笑到咳嗽才喘著氣說道。
“當年咱們還笑話人家是‘土八路’,現在人家連航母都搶回來了……”
杜聿明緩緩搖頭,苦笑道。
“委員長要是聽到這消息,怕是要氣得睡不著覺了。”
王耀武長嘆一聲,感慨道。
功德林內,眾人或震驚、或沉默、或苦笑。
但面對這樣的戰果,這些舊時國軍大將都是實打實的佩服,并記住了伍萬里這個名字。
美國,華盛頓,白宮橢圓形辦公室內
壁爐里的火焰熊熊燃燒,卻驅散不了屋內驟然降至冰點的氣氛。
國務卿迪安·艾奇遜步履沉重地推門而入,手中緊握的電報微微顫抖。
“總統先生……”
“仁川……出事了。”
艾奇遜將電報遞給杜魯門,嗓音沙啞的說道。
“直接說結果。”
杜魯門從文件中抬起頭,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銳利如鷹,略帶不耐煩道。
“中國鋼七團攻陷仁川,全殲第四旅,切斷了美陸軍一師的退路。”
“企業號航母和密蘇里號戰列艦被中國軍隊俘獲后直接被利用起來,配合空軍全殲了我們的暫編艦隊。”
“哐!”
杜魯門一拳砸在辦公桌上,鋼筆震飛又砸下,黑色液體潑灑而出,宛如一片蔓延的血跡。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仁川登陸不是李奇微全殲中國軍隊的底牌嗎?!”
“為什么會打成這樣!”
他猛地站起身,臉色鐵青問道。
“總統先生,那個叫伍萬里的中國人太可怕了……”
“他就好像當初非洲戰場的隆美爾!”
“明明是劣勢兵力,卻敢不斷發起進攻并取得勝利!”
“不過您放心,他也和隆美爾的處境一樣。”
“國力不足,后方支撐的后勤補給不足,耗不過我們的!”
“他們全殲美陸軍一師也只是為了掃清障礙,讓大部隊安全撤退罷了。”
“以他們現在的彈藥和糧食儲備,短時間內不可能再發起大反攻了。”
艾奇遜說道。
“然后呢?”
“我在乎的不是什么航母和戰列艦,那些對于美利堅龐大的軍工來說不算什么!”
“可這次海軍艦隊被全殲的慘敗,對美利堅來說是無可挽回的國威損失!”
“而且原本打算用來翻盤的美陸軍一師退路被切斷了,李奇微的戰略是不是宣告破產了?”
杜魯門黑著臉說道。
“總統先生,我們還可以讓美陸軍一師孤擲一注。”
“強攻漢城,或配合李奇微的大軍漢江南,和中國軍隊決一死戰……”
艾奇遜猶豫片刻,說道。
“不!”
“這樣決戰贏了也沒什么光彩的,畢竟中國只是個一窮二白的農業國。”
“可要是輸了,會有整個聯合國軍被擊潰的風險,朝鮮戰局可能會急劇崩盤!”
“若是和蘇聯打這種大戰也就算了,我們和中國拼什么命,值得嗎?”
杜魯門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道。
“總統先生,那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艾奇遜聞言,問道。
“以我們的優勢,打他們的短處,保守穩妥為先。”
“傳令美陸軍一師,調轉矛頭猛攻仁川,務必打通退路和后勤線!”
“傳令李奇微,帶領聯合國軍主力不接斷的猛攻漢江南,但不要打成決戰。”
杜魯門說道。
“總統先生,從軍事的角度來看,這樣只能做到威脅中朝聯軍的撤退,沒辦法完成切斷他們退路的效果。”
艾奇遜聞言,當即提醒道。
“威脅也足夠了,之前是我們太輕敵了。”
“我們總是把中國當成弱國看待,總抱有速勝心態。”
“可這一仗徹底打醒了我們!”
“中國的實力至少軍事實力,絕對算得上目前的亞洲頭號強國!”
“重新攻克仁川,將罪魁禍首的中國鋼鐵七團全殲,俘虜那個叫伍萬里的中國人,我們美利堅的顏面就能撿回來!”
“然后再讓美陸軍一師虎踞仁川,等待中國軍隊實在撐不住撤退的時候,再配合李奇微的大軍猛攻!”
“之前切斷中朝軍隊退路,一口氣全殲的戰果不太可能了。”
“但是用這種辦法,重創中朝軍隊,成建制全殲他們兩三個軍還是有希望的。”
“如此一來,這次大戰役也能勉強可以宣傳我們略占上風了。”
“真正的大勝利,交給以后吧……”
杜魯門揉了揉太陽穴,略帶疲憊的說道。
漢城外,美陸軍一師指揮部
“該死的米勒,帶著第四旅的殘部居然守不住仁川!”
“仁川守不住就算了,仁川港都沒防住,導致航母和軍艦被搶!”
“那幫混蛋海軍把艦隊被全殲的鍋甩在了我們頭上,居然說都是因為我們沒守住仁川港!”
“可笑!”
“我們的士兵們在仁川港好歹浴血奮戰了,他們卻被中國空軍纏住,一發艦炮都沒轟到仁川港的中國陸軍!”
托馬斯中將憤怒的撕碎戰報,嘶吼道。
“Sir,從戰報來看,米勒的指揮是正常的,實在是這股中國軍隊太強了。”
“就說仁川港那邊的大戰,他們居然能在兩面夾擊之下打贏白刃戰,再殺入仁川港!”
“還有松岳山那邊,中國軍隊居然還留了秘密地道沒全部炸毀,也就是早在撤退時就布局了!”
“中國鋼鐵七團的指揮官的戰術太恐怖了……”
美陸軍一師參謀長嘆了口氣,說道。
“漢城戰局如何,還要多久才能打下來!”
托馬斯中將攥緊拳頭問道。
“Sir,我們的進攻算有成效的了,漢城外所有據點屏障都被我們拔除了!”
“但是仁川被奪取,我們的海上后勤線被切斷。”
“彈藥補給不足的情況下,炮火集群難以支撐高強度火力了……”
“這也就意味著,我們如果繼續猛攻漢城,將會變成賭博。”
“彈藥補給耗盡前打不下來,我們就完了……”
美陸軍一師參謀長嘆了口氣說道。
“Sir,總統先生越過李奇微將軍,直接給我們下令!”
“陸軍一師調轉進攻方向,猛攻仁川!”
“務必全殲中國鋼鐵七團,俘虜伍萬里!”
“然后伺機而動,拖到中朝軍隊主力撤離之時,再配合聯合國軍主力,成建制吃掉中國兩到三個軍!”
此時,一名美軍參謀帶著電報快步走進來說道。
“成建制吃掉中國兩到三個軍,這是降低了戰略目標啊……”
“不過也夠了,兩三個軍差不多是中國軍隊的一半兵力了!”
“中國鋼鐵七團?”
“估計也就剩下一兩千人了,拿什么抵擋我們!”
托馬斯中將冷哼一聲說道。
“咳咳……”
“Sir,不能掉以輕心!”
“中國鋼鐵七團還剩一兩千人,但是漢城的兵力還算雄厚。”
“只要中國鋼鐵七團守到我們彈藥快要耗盡,再配合漢城的丁偉他們反攻,我們難道靠刺刀抵擋他們嗎?”
哈里森旅長輕咳兩聲,提醒道。
“Sir,哈里森說的沒錯。”
“甚至都不說彈藥耗盡,哪怕是燃料和炮彈耗盡,沒了坦克和大炮的我們也很可能被擊潰。”
“而我們要是想一鼓作氣攻回仁川就必定要用最猛烈的進攻去打。”
“這種情況下,彈藥和燃料的耗費又會極快!”
“而且我們不可能投入全部兵力猛攻,還要留部分部隊阻擊漢城的中國軍隊攻我們后部。”
“兵力分散無疑又增加了短時間攻克仁川的難度。”
美陸軍一師參謀長聞言,點頭附和道。
“給我一個具體的數字,如果火力全開的猛攻仁川,我們的彈藥能撐多久?”
托馬斯中將聞言,雙眸閃過一絲擔憂,問道。
“48小時!”
美陸軍一師參謀長思考良久后,說道。
“那就48小時!”
“48小時內,攻克仁川!”
“傳令全軍,掉頭殺向仁川!”
“這次,我們一定要全殲中國鋼鐵七團!”
托馬斯中將攥緊拳頭,大聲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