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還真涼快了——”
李學武抖了抖身上的汗珠,笑著對高雅琴說道:“早晚得添衣服了。”
“你個大小伙子,還怕風怕涼的?”
高雅琴穿著白色短袖、白色短裙,腳上是一雙膠底運動鞋。
這年月,天然橡膠資源緊張,合成橡膠技術是有了,但產能不高。
就算是在城市,能穿得起回力小白鞋的,那也得是舍得花錢的家庭。
當然了,對高雅琴這樣的中年干部來說,消費能力是很強的。
李學武約了她出來打網球,在裝備室換衣服的時候,于麗給準備的全套服裝,她說交錢就交錢了。
“我怕死,真的——”
李學武笑著說道:“我們家四個孩子,我是最惜命的那個。”
“看不出來,”高雅琴瞅了瞅他臉上的疤瘌,道:“這么惜命怎么舍得去當兵的?”
“哎,還不是咱覺悟高,”李學武坐在了藤椅上,很是感慨地說道:“同報國之心比起來,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說的跟真事似的——”
高雅琴笑著放好了球拍,也跟著坐了過來,贊道:“網球打的不錯啊。”
“您的技術更好,學過?”
李學武認真地說道:“我玩這玩意兒也是為了鍛煉身體,但很少有人會。”
“以前我們單位俱樂部就有。”
高雅琴含糊地解釋道:“領導喜歡玩,我們也算是跟著借借光。”
“不過現在沒有了,場地都撤了,球拍和球都不知道收哪里去了。”
“哎呦,那可真難得——”
李學武喝了一口熱茶,認真地說道:“這網球啊,看著不容易學,實際上學起來還真就很很困。”
“噗——”
高雅琴剛喝進去的茶水,這會兒一滴不剩又都吐了出來,還嗆了一口氣。
“咳、咳!故意的吧你!”
“沒事吧?”
李學武笑著將毛巾遞了過去,不好意思地說道:“沒想到您這么容易逗笑。”
“咳咳——”
高雅琴瞪了他一眼,接過他手里的毛巾擦了擦嘴,又甩在了他的身上。
“這是你剛剛用過的吧!”
“哈哈!真不是故意的!”
李學武歉意地笑了笑,端起茶杯遞了過去,說道:“抱歉抱歉——”
“潑你身上——”
高雅琴也是鬧,接過茶杯嚇唬了他一下,惹得李學武哎呦一聲,她又笑了起來。
“我算是知道了,你是真壞啊!”
她喝了一口溫水,道:“約我來打網球,故意想糗我的是吧?”
“真沒有,我也不怎么會玩。”
李學武嘴里哪有實話啊,假話說的都跟真的似的。
他的技術雖然說不能跟專業運動員比,但在業余組里也算是強的了。
畢竟大長胳膊大長腿,還有用不完的力氣,身體素質又好。
所以他解釋了,高雅琴也當他放屁了。
早就領教過李學武的厚臉皮和不要臉了,她還能信得過這損小子?
“說說吧,找我有啥事?”
放下茶杯,用毛巾擦了擦胳膊上的汗,高雅琴瞥了一眼李學武,問道:“不會有什么事要求我吧?”
“嘿!咱們可提前說好了!”
她放下毛巾,看著李學武正經地說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可不給人辦私事,更不在業余時間談公事。”
“再說了,陪我打一場網球,就想著托我辦事,你也太差勁了吧?”
“誰說的!不是,誰說我要求你辦事了——”
李學武疊著腿,歪著身子點了點玻璃茶幾,強調道:“是你要求我辦事!”
“嚯!真是稀奇了啊——”
高雅琴好笑道:“我要求你辦事,還得你約我出來玩,你沒睡醒吧?”
“這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倒是說說,我要求你辦啥事。”
“我說啊,我說你想求我給你指點迷津,勘破虛妄。”
李學武老神在在地端起茶杯,看向了球場邊上的花花草草,笑著說道:“其實也沒什么,無非是進步那點事。”
“呦!敢情是李大仙當面!”
高雅琴嘴角一翹,目光里閃過幾點意外,嘴上卻坦然地講道:“恕我有眼不識泰山,罪過罪過——”
“好說,好說,叫半仙就成。”
李學武喝了一口熱茶,裝模作樣地擺了擺手,說道:“其實我啊,也沒什么太大的神通,無非是相相面、看看手、算算命、摸摸脈……”
“摸脈啊?那您這半仙也不怎么樣——”
高雅琴嘴角一歪,看著李學武說道:“您還是別給我看了,看看你自己得了。”
“我這天生的勞碌命,早就看的一清二楚了,”李學武笑著放下茶杯,道:“還得是給您這貴人看,一看就比我命好。”
“瞧瞧,這面相,一看就是當領導的福氣——”
“是嘛,那您算的還真準!”
高雅琴一扭臉,看著球場外的大院說道:“我看你的命比我好啊,是富貴命。”
“些許富貴,身外之物,哪里比得上您的福氣多啊。”
李學武靠在椅子上,看著高雅琴的側臉說道:“我一看您這面相啊,就覺得您又要進步了。”
“裝神弄鬼呢——”
高雅琴回過頭,目光里已經是帶上了些許認真,問道:“約我出來,就是鬧這個的?”
“你看!你又急——”
李學武胳膊撐在扶手上,看著她問道:“你是今年三月份升的正處吧?”
認識高雅琴的時候,她是外經貿對歐司技術處的副處長。
后來升了正處,一直在跟紅星廠打交道,畢竟涉及到了對外貿易嘛。
尤其是紅星廠的業務比較復雜,很多項目和資金走的都是實際貨物。
其中一些技術性的商品和設備,需要申請免稅政策,這里就需要高雅琴的指導和幫助了。
私下里兩人很少聯系,一兩個月能約出來坐一坐,喝點酒啥的算是出奇了。
其實李學武不愛應酬,但不得不應酬。
他認識的很多關系,都還在保持聯系。
怎么聯系啊?
打電話?發啊?
都沒有,這個時候都沒有,只有見了面才能維系感情。
所以每個月不喜歡應酬,也會約上一些人出來坐一坐。
比如外經貿的高雅琴、遼省駐京辦胡可、化工廠的白長民等等。
平時都有業務往來,電話也會打,但只是說工作,談業務。
工作的時候談感情,那能保真嗎?
高雅琴對李學武的印象其實還算好,畢竟兩人有過合作。
雖然是被迫的,是李學武陷害了她們,但互相傷害嘛,認投了。
后來對外工作上遇到過兩回,有一次在船上還深聊了一陣。
只能說李學武是個很有思想,很有能力的年輕人。
他的背景關系高雅琴也不是沒打聽過,只能說這年輕人最后一塊短板也沒了。
再看看他的人品和交際能力,高雅琴早就給他“算過命”了,正經的大富大貴命。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愿意跟李學武私下里有來往的。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愛惜自己的羽毛。
面對李學武近乎于直白的話,她猶豫了一下,問道:“有話直說行嗎?”
“紅星廠明年年初要晉級了知道嗎?”
李學武沒再跟她兜圈子,坦然地講道:“都知道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就沒什么想法?”
“我應該有想法嗎?”
高雅琴眉毛一挑,打量著李學武問道:“我還是沒弄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唉,欺負我是老實人是吧?”
李學武嘆了一口氣,故作無奈地說道:“我要再說的直白點,就不是你拿我當傻子了,是我拿你當傻子了。”
“多少人算計著呢,你經手了紅星廠的對外貿易項目工作,相關的材料你應該也了解到了。”
他看著高雅琴說道:“我就不相信你沒有啥想法。”
“有想法咋了,沒想法又咋了?”
高雅琴捧起茶杯,道:“要不,李大師幫我指點指點迷津?”
“不嫌棄我是摸脈的了?”
李學武笑了笑,強調道:“叫我半仙!”
“呦!稀客啊——”
香塔爾經秘書提醒,回頭看了過來,見正是李學武,便打了個招呼。
“您這中文學的可真棒!”
李學武笑著比劃了個大拇指。
再看向她旁邊坐著的姬瑪·羅曼點點頭,說道:“香塔爾總裁的中文不會是跟您學的吧?”
“反正不是跟你——”
瑪姬笑著回了他一句,問道:“你約了人?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您覺得以我的工資水平允許在這里消費嗎?”
李學武笑著搖了搖頭,示意了不遠處安德魯等人說道:“約了朋友,有空再一起做。”
“晚餐過后你有約嗎?”
香塔爾笑著招呼道:“如果沒有事的話,我請你們喝茶。”
“哦,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點頭道:“你們先聊,我過去了——”
說著話,禮貌地點點頭,往安德魯那邊走去。
這老頭早就見到他了,剛剛招手示意過后便玩味地看起了熱鬧。
瑪姬抿了一口甜茶,從李學武的背影收回了目光。
她看向香塔爾問道:“您覺得他怎么樣?”
“哪方面?”
香塔爾品了一口咖啡,嘴角帶著一點點笑意,問道:“相貌?”
這就是在開玩笑了,明知故問嘛。
不過她心里吐槽,對李學武她只知道那方面很不錯,Deuxheures。
瑪姬懷疑地打量了香塔爾一眼,突然笑了起來,道:“您對他感興趣?”
“相貌?”
香塔爾用同樣的答案回答了她的問題,雖然是反問,但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瑪姬卻是挑了挑眉毛,說道:“他的傷疤來源于戰爭,并不是很丑陋吧?”
“我并沒有說他很丑,”香塔爾放下手里的茶杯,說道:“恰如你所說,他臉上的傷疤來源于戰爭。”
“所以呢?”
瑪姬微微側了側臉,問道:“您是說他很危險?”
“他的危險不僅僅來源于他的歷史,還有他的現在。”
香塔爾淡淡地說道:“你應該知道,他的身份不允許談一場跨國戀愛。”
“而且,他已經結婚了,還有兩個孩子,”這么說著,她還抬起手示意了自己的婚戒道:“雖然他們沒有戴這個得習俗,但我確定他擁有了這些。”
“那又怎么樣,戀愛而已。”
瑪姬笑了笑,說道:“您不覺得跟一個中國人談戀愛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嗎?”
“有點瘋狂——”
香塔爾抿著嘴角抬了抬眉毛,隨即笑了起來,說道:“為什么?學中文嗎?”
“嘻嘻——”
瑪姬笑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甜茶說道:“不僅僅是為了學習中文。”
“他是我來內地以后認識的唯一一個沒有那么古板和嚴肅的年輕人。”
“這就有點刻板印象了——”
香塔爾雙手放在了疊起的右腿上,微笑著說道:“你真應該多出來走走。”
“如果可以的話,我會的。”
瑪姬回頭看向了李學武的方向,淡淡地說道:“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呢。”
“桃花運?我是不是應該提前離開?”
安德魯玩味地逗了逗李學武,笑著說道:“為了朋友,我甘愿如此。”
“如果你是我的朋友,就應該知道對方的身份,別害我了。”
李學武笑著搖了搖頭,端起香檳同對方示意了一下,小口抿了。
嘶——口味一般般啊!
老李有口福了,他都能喝上香檳了!
“你對國外的文化這么了解,應該不會在意這個的吧?”
安德魯笑著說道:“我年輕那會兒每年都會去法國旅游,那里的姑娘——”
說著說著就開始回憶了起來,他有些索然無味地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年輕那會兒,法國已經投降了。”
“當然,略有耳聞——”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沒有人能攻克巴黎。”
“哈哈哈——”
看來安德魯也知道這個笑話,他樂得差點拍了桌子。
眾所周知,跟歐洲人坐在一起吃飯,當你不知道聊什么的時候,說法國人的笑話就是了。
當然,如果桌上有法國人的話,你就說意大利,準沒錯。
因為意大利比法國人更有涵養,說他們的笑話不會生氣的。
“可惜了,你們不被輕易允許出國,”安德魯真誠地說道:“如果有機會,我真想邀請你去我的家里坐坐。”
“當然,我說的是意大利。”
他很認真地介紹道:“雖然我們的國家沒有中國這么幅員遼闊,物產豐富。”
“但它依舊有美不勝收的風景,熱情好客的人民,風味獨特的美食。”
“我相信會有這個機會的。”
李學武坐直了身子笑了笑,自信地說道:“我們中國的文化更講究兼容并蓄。”
“我們不搞對立,不拒絕友誼,相信當我們有了足夠多的實力時,會有人主動來跟我們交朋友的。”
“我特別相信這一點——”
安德魯也是很正式地與李學武碰了碰杯子,喝了一口香檳。
“這個國家給了我太多太多美好的印象,包括這個國家的人民。”
他微微搖頭道:“你們應該珍惜這種樸實的文化,這是一種寶貴的財富。”
“我們更愿意稱之為精神文明。”
李學武微微一笑道:“雖然在很多方面,我們的實力還很落后。”
“但我們并不弱小,我們需要的只是時間,而這才是上帝不能左右的。”
“你是了解上帝的!哈哈哈——”
安德魯抿著嘴唇笑了笑,再次敬了李學武一杯。
他跟東北學來的喝酒禮儀,有點雜了,喝香檳也頻頻碰杯。
“嗯,跟你說個正經的事。”
安德魯說話也是法語和東北話串換著來,聽得李學武直迷糊。
老外學習中文很有熱情的,甚至會忘記本國的母語。
“這個月的月中,吉城船舶將會向我們交付四條游艇。”
“嗯,我還真沒問徐主任。”
李學武點點頭,看著安德魯說道:“這不是挺好的事嘛,有什么問題嗎?”
他放下了手里的刀叉,確定道:“這一批次造完,你們還要繼續下訂單嗎?”
“當然,當然——”
安德魯擺了擺手,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說道:“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
他手指點了點餐桌,問道:“你知道東南亞的游艇市場有多么火爆嗎?”
“訂單我會繼續下的,船廠要繼續造,無限造!”
“這么好賣?”
李學武壓了壓眉頭,問道:“利潤怎么樣?”
“利潤?你是問船舶的利潤?”
安德魯聽他這么問不由得笑了笑,說道:“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如果可以的話,我更愿意賠錢賣這些游艇。”
“你知道為什么嘛?”
“因為我們需要有更多的人玩游艇,把小眾游戲做成大眾游戲。”
他也不等李學武回答,便直白地講道:“知道為什么我不怕你們自己去港城賣游艇嗎?”
“因為你們一定賣不過我!”
安德魯自信地說道:“就算你們賣的再好,我也是不虧的。”
“維護?保養?碼頭?”李學武點點頭,問道:“還是俱樂部?”
“所有,所有你能想到的!”
安德魯并不意外李學武能猜到這些,他很直白地講道:“別看在東南亞,游艇市場還很火爆,是富豪的新鮮玩具。”
“但是在歐洲,這玩意兒已經算是夕陽產業了,能做的基本都壟斷了。”
他點了點桌子,小聲地講道:“就連陪船出海的姑娘,這種生意都……你懂得。”
“所以您在試著開拓市場?”
李學武抿了一口香檳,說道:“雖然同樣是船舶行業,您跨行進入貨運船舶領域,就沒想過風險嗎?”
“想過啊,運營風險嘛——”
安德魯捏著手指問道:“你知不知道現在貨運市場的船舶都是哪來的?”
“租的,很多大公司都是租船運營。”
他眼神示意了不遠處那兩個法國娘們,道:“你覺得圣塔雅集團從你們這拿到船是為了跑航運嗎?”
“航運是比游艇更早的行業,也是更快進入夕陽的產業。”
安德魯聳了聳肩膀,說道:“其實我跟她們想的差不多,把船租出去運營。”
“只要租金豐厚,只要保險齊全,賺少一點無所謂。”
他看著李學武的眼睛說道:“我這是投資,不是東山再起,也不是白手起家,你懂我的意思吧?”
“明白,”李學武笑著端起酒杯,道:“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嘛——”
“哈哈哈——”
安德魯很是開心地笑了,點了點李學武說道:“你是我見過的唯一能把真話說的這么好聽的中國人。”
兩人喝過一杯,由安德魯主動倒了第二杯酒,今天這頓飯才算進入正題。
“我還記得那個年輕人,姬……姬……”
“姬衛東,”李學武見他再說下去就有罵人的嫌疑了,趕緊提醒道:“您可以叫他的英文名字麥克斯。”
“窩草——哈哈哈——”
安德魯這老登絕對是個樂子人,李學武說的什么梗他都能蓋特到。
這會兒大笑著比劃了個拇指,道:“您的朋友,真是這個。”
“他喜歡這個名字——”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說道:“您的那種稱呼,在我們這算罵人了。”
“哈哈哈哈——”
安德魯沒太在意餐廳里的氣氛,很隨意地笑著,好一會兒才說道:“可這英文名字也不是什么好詞啊!”
“他不知道,只要沒人告訴他。”
李學武笑著喝了一口酒,說道:“他央求我幫忙起的,要符合中文名字。”
“多么彌足珍貴的友誼啊!”
安德魯違心地說道:“你的朋友,我也想認識認識。”
“關于貨運合作的業務。”
他很直白地說道:“從明年開始,我的手里就會出現大量的中小型貨船。”
“我覺得我們有機會進行合作。”
安德魯很是認真地看著李學武說道:“你的那位麥克斯朋友告訴我,他在港城有自己的港口和倉庫碼頭。”
“而且灣仔的那位宋女士還是他的二姨,他有絕對的實力經營貨運項目。”
他看著李學武,問道:“你覺得怎么樣?”
我覺得怎么樣?
我覺得你在我這沒被坑死,早晚要被姬麥克斯坑死!
“咖啡?香茶?或者是酒?”
香塔爾翻看著手里的菜單,同時詢問李學武想要喝什么。
另一邊的瑪姬已經選好了香茶,正在打量著他。
“不怕我喝多了冒犯二位啊?”
李學武笑了笑,對服務員說道:“幫我泡一杯茶就好了。”
“好的,李副主任——”
服務員自然是認識他的,微笑著應了一聲,在本子上記下了。
“幫我也來一杯茶吧,謝謝。”
香塔爾已經能用簡單的中文進行交流了,這些老外還真是刻苦。
等服務員離開后,瑪姬便迫不及待地問道:“你跟那個意大利老頭聊什么了,那么的開心?”
“一定是女人,對不對?”
“你還是不了解男人——”
李學武笑著看了看她,道:“男人坐在一起聊得很開心,絕對不是在聊女人。”
“汽車、趴體、游艇,對吧?”
香塔爾撇了撇嘴角,道:“甚至是機械,拖拉機都能聊一晚上。”
“哈哈哈——”
瑪姬起初聽香塔爾這么說還沒在意,直到李學武看向了對方,這才驚訝了起來。
隨后見他古怪的表情,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如果那臺拖拉機是法拉利品牌的,”香塔爾拍了拍瑪姬的胳膊,道:“那他們會說個沒完沒了——”
“看來您對男人有著充分的了解。”
李學武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怪不得您能把男人喜歡的東西做的這么成功。”
“也許吧——”
香塔爾聽著他的認同,扭頭看向瑪姬笑了笑。
瑪姬這會兒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手自然地搭在了李學武的胳膊上,說道:“你說話太有意思了——”
“你的笑容是我今晚最真誠的收獲——”
李學武禮貌地點點頭,借著服務員端茶過來,讓開了對方的手。
真的是,古今中外,茶的味道永遠都是一樣的。
后世你去買東西的時候,當銷售用手搭在你的胳膊上時,你就要注意危險了。
她不是喜歡你的故作風趣,也不是喜歡你蹩腳的玩笑,只是喜歡你的錢包。
當你決定買她的車,買她的房時,你就已經成為了她的獵物。
至于說手搭在胳膊上,還是腿上,這有什么區別嗎?
李學武是正經人,怎么會被對方狩獵呢。
“謝謝——”
對服務員道了謝以后,李學武端起茶杯嘗了嘗,嘴角一撇。
貴果然有貴的道理哦!
“安德魯先生是來問你與船舶有關的事情吧?”
香塔爾笑了笑,沒等李學武回答,便擺手道:“無意冒犯,隨口一說。”
“這么晚了,還約你喝茶,是真的有事想問問你。”
她從手包里掏出一張報紙遞了過來,示意道:“這上面的頭條新聞我比較感興趣。”
“是今天的報紙嗎?”
李學武只是問了一句,并沒有接過來,點點頭說道:“你只要說就可以了,所有大報的文章我都讀過。”
“真的假的?”
瑪姬驚訝地看著李學武,不敢置信地問道:“你每天有這么多時間來閱讀?”
看樣子香塔爾確實是想同他咨詢業務,而瑪姬更像是湊熱鬧出來玩的。
“我的工作崗位允許我擁有一名秘書,”李學武并沒有冷落她,而是認真地解釋道:“每天他都會幫我篩選出重要的文章,提醒我注意閱讀。”
“喔——”
瑪姬了然地點點頭,看向香塔爾說道:“怪不得他們能擁有更多的精力用于應酬和其他工作。”
“是今天的報紙——”
香塔爾明白了李學武的意思,兩個人的身份,坐在這里說話沒有問題,但文字一類的東西就不要傳遞了。
她隨手將報紙扔在了桌上,恐怕會有人來查看的。
不然李學武為啥如此淡定地坐在這里同她們喝茶呢。
“您是想問我們援助坦桑尼亞、贊比亞的那條鐵路嗎?”
“沒錯,你果然知道——”
香塔爾坐直了身子,看著李學武說道:“報紙上說你們提供給他們近十億元的無息貸款。”
“嗯哼,然后呢?”
李學武打量了一眼香塔爾,心想這娘們不是要搞事情吧。
知道坦桑尼亞和贊比亞在哪嗎?
沒錯,就是非洲。
當然,非洲很大,國家眾多,不都在法國的影響范圍內。
但是!法國在非洲的影響力大是不爭的事實。
即便法國的基本盤是在西非,但李學武了解到的,因為歷史等原因,西歐攪屎棍的稱號不是白叫的。
反正就是很復雜,當香塔爾拿出這份報紙的時候,他就有所預感。
在內地,對方來撈錢,雙方可以在互利互惠的基礎上展開合作。
但是,真去了非洲,那可就不是這么回事了。
這個時代,咱們在那邊的影響力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
李學武可不敢跟著對方搞什么事情。
“我知道,你們的企業正在進行人事架構調整。”
香塔爾認真地說道:“有很多工人會被淘汰下來,組建建筑公司。”
“你有沒有想過,這是你們的援建項目,你們是有資格拿到建筑合同的。”
她用極盡蠱惑的聲音提議道:“你也看到了,我們有最好的技術和設備,你們有最好的工人和管理。”
“我們完全可以合作,爭取到這個項目的建筑承包合同。”
李學武很認真地在聽她扯這個閑蛋,因為這是醉騎馬的尊重。
沒錯,他猜的沒錯,香塔爾把圣塔雅集團引入中國,為的就是第一口螃蟹。
為紅星廠生態工業區出工又出力,前些日子還出了人力。
就算經歷了上個月的危險境遇她也堅持沒走,為了什么?
絕對跟特么什么國際仁道義主精神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那確實,半毛錢誰愿意掙啊,人家盯上了十個億。
此刻,李學武的腦子里突然想起了一段詞:十個億啊十個億,一生一世花不完。
真以為這個項目簡單到你們出技術和設備,我們出人力和管理,咱們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別特么鬧了,這條鐵路李學武太知道了,建了好多年,還死了不少人才完成的項目,十個億能掙多少,真是個未知數。
而且,這么大規模的工程建設,紅星廠可沒有能力組織這么多的工人出去打工。
所以,香塔爾說的越賣力氣,李學武臉上的笑意越客氣。
我都已經給你十個億了,你還惦記工程的十個億,真是過分了嗷!
“規模小了點,”李學武看著店鋪里擺著的摩托車,對商店負責人說道:“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他站在店鋪門口,觀察了一下來往的行人,說道:“當初選這個位置,我也是看中了廣告效應。”
“您給出的意見比我們的更合適,”銷售處處長茍自榮笑著說道:“這塊牌匾很有辨識度,離老遠就能看見。”
紅星摩托品牌示范店
李學武懂什么銷售,他就懂得干銷售。
不過他的腦子里是有很多想法和主意的,對這個時代的人和環境來說,有些內容還是能夠接受的。
比如品牌示范店,比如專業的銷售、專業的財務、專業的維修和保養技術工人等等。
他說這里五臟俱全,是因為所有的管理和職工都是有崗位的。
也就是后世所說的正式工。
這年月是有臨時工,但意義不一樣。
“所有的摩托車品牌示范商店,都掛了同樣的一塊牌子。”
茍自榮介紹道:“按照您的要求,只有下角標的地區標志不同。”
“嗯,目前這些銷售工作是掛在銷售處了是吧?”
李學武看著小年輕們擠進商店里相看摩托車,有好奇的,也有真買的。
五百塊錢,真是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目前是這樣的,十幾家示范店陸續營業,我們處里的同志也在幫著跑。”
“這樣是不行的,管理太混亂了。”
沒等茍自榮說完,李學武便打斷了他,交代道:“你們銷售處出個方案,成立一個紅星汽車(京城)銷售分公司。”
“周苗苗你記一下,回頭形成材料匯報給領導。”
“好的,領導。”
周苗苗很認真地把李學武的話記在了筆記本上。
一身干練的白色襯衫,黑色的長褲,黑色的牛皮涼鞋。
扎起來的頭發顯露出了修長的脖頸,走在李學武的身后很是低調。
真應了李學武的那句話了,老李是一點耐心都沒有。
事情也就剛剛過去一個月吧,這期間還包括了周苗苗請的半個月婚假。
結果呢?
剛回來工作一周多,調令就下來了。
還行,周苗苗乖巧懂事,“知分寸,懂進退”,老李也是懂得憐香惜玉的。
李學武是怎么說給她的,她就怎么跟老李談的。
結果就是,周苗苗從舞蹈隊的隊長、文宣隊副隊長的職務調任到紅星廠經濟貿易領導小組辦公室任副主任科員。
你說她是虧了還是賺了?
今天李學武出來視察摩托車示范店的建設工作,她也就跟著出來學習了。
從舞臺上光芒萬丈,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到平凡的辦公室工作,與文字為伍。
她需要做的調整和適應工作還有很多,更有很多關卡需要她一一邁過。
不過她的起點已經很高了,本來李學武覺得她要從科員做起。
只是沒想到,老李這個人是真敞亮。
當初劉嵐沒有那么貪心和不懂事的話,應該也早就進步了。
“李副主任,成立銷售分公司的話——”
茍自榮遲疑著問道:“是以什么形式和級別存在呢?”
“看情況吧,暫時定在科級。”
李學武想了想,看著他說道:“你在跟領導請示的時候也多問一嘴。”
“我們這邊材料形成以后,會很快給到領導,一定比你們快。”
他笑著拍了拍對方的胳膊,說道:“所以,方案回去就做,別拖,拖到領導忘記了這件事就麻煩了。”
“明白,謝謝李副主任——”
茍自榮理解李學武的意思了,笑著客氣了一句。
他當然要笑了,銷售處本來是清水衙門,紅星廠誰屌他們啊。
但是,自從李學武的影響力能干預到銷售處的時候,他們的春天來了。
成立紅星汽車(京城)銷售分公司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未來有可能在全國范圍內成立其他銷售分公司。
那么有了分公司,就會有總公司。
銷售處是行政管理單位,現在比較能拿的出手的,就是有一個津門貿易管理中心。
但比較特殊的是,貿易管理中心是業務部門,且工作單位在津門。
銷售處雖然對其有行政管理權力,但基本上很難執行到位。
尤其是貿易管理中心業績突出,都是跟主管領導直接匯報工作的。
茍自榮與莊蒼舒同級別,誰管誰啊?
這種稍顯混亂的關系,應該會在一兩年之內得到解決。
到時候貿易管理中心會成立分公司,擁有了自足行政權力的部門,對銷售處的依賴會越來越小。
反觀銷售處,在過渡到集團以后,更多的會做一些政策和計劃上的管理。
現在李學武讓他們成立汽車銷售分公司,就是一種是試水的行為。
做得好了,貿易管理中心手里關于汽車的線下銷售業務就會轉移到他們手里。
也就是說,貿易管理中心平臺化,更加的多樣化。
而汽車銷售分公司會獨立出來運營。
未來貿易管理平臺做的好了,會孵化出越來越多這樣的專業銷售公司。
真正的做大做強,就會出現一個個的銷售集團,龐然大物。
“汽車品牌示范店你們也抓一抓。”
李學武在上車前,對茍自榮交代道:“東城一個,西城一個,絕對要形成品牌影響力。”
“知道什么叫品牌影響力不?”
他伸手捏住了對方的白色襯衫往前拽了拽,輕聲說給他道:“要讓京城的老百姓提起吉普車,只知道羚羊,不知道212,懂了嗎?”
松開了他的襯衫,眉毛挑了挑,認真地說道:“技術部門也好,供應鏈也罷,他們都可以把京城汽車當做合作伙伴。”
“但你們銷售處不行——”
點了點銷售處的幾個負責人,他面色兇狠地講道:“任何跟紅星廠有競爭關系的產品,都是你們的敵人!”
“是敵人怎么樣?干掉他!”
PS:猜猜,李學武有沒有給安德魯和姬麥克斯牽線搭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