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天剛蒙蒙亮,張凡便接到了隨春生的電話。
方長贏死了。
這位身負厭勝法和降神法的無為門高手居然死在了玉京郊外一座廢棄工廠里,身上連半點傷痕都沒有。
江南省道盟為了抓捕此人,可是耗費了諸多人力物力,可是非但沒有抓住對方,而且損兵折將。
也就馬步庭祖墳冒了青煙,方才活了下來。
“居然死了?”
張凡急匆匆地出了門,他畢竟與方長贏交過手,自然得過去看看。
“小凡,這么早就出門啊,要不要來吃兩口包子?”
走到小區門口,劉福生從保安室內探出投來,手里的飯盒里盛著熱氣騰騰的包子,豬肉大蔥餡的,湯汁流油,隔著老遠便能嗅到香味。
“劉叔,我不吃了。”
最近這段時間,張凡每天的早飯便是馮平安馮叔的煎餅,有些上火,還是清淡一些,溜溜腸胃。
他打了一輛車,直奔江南省道盟總會。
不得不說,江南省道盟的工作人員確實夠拼命,才早上八點,已經是滿眼的忙碌氣象,進進出出的幾乎都是年輕人。
隨春生說,除了少數的領導之外,江南省道盟人員的平均年齡也就在三十歲左右,這座院子里三十五歲以上的都很少。
像隨春生今年也剛剛二十八歲而已,就像老板說的,這正是上進掙錢的年紀,否則的話,又無顏又無錢,走在路上狗都嫌,你說可憐不可憐?
“這是方長贏的驗尸報告。”
剛進門,隨春生便將一疊資料放到了張凡的面前,不得不說,這邊的辦事效率是真高。
尸體是凌晨三點多發現的,驗尸報告就已經出來了。
“無明顯外傷……現場也沒有打斗痕跡……元神湮滅……”
張凡看著報告上的結論,眉頭微皺,他早已不是初入道門江湖的菜鳥,自然知道這些意味著什么。
“他幾乎是在沒有反抗的情況下被抹殺了。”
“不是一般二般的高手啊。”
隨春生神色凝重,方長贏和江璃的出現雖然鬧出來不小的動靜,可是這等威脅還算是在江南省道盟的風險可控范圍之內。
然而,方長贏的死卻是真正觸動了江南省道盟的神經,著實讓其緊張起來了。
據說,樓鶴川收到消息之后,一夜沒睡。
這位江南省道盟的會張很清楚,抹殺方長贏的高手是個相當棘手的怪物,棘手到若是對方在玉京市鬧騰起來,影響絕非方長贏這種存在可以比擬的。
“會不會是道門中的高手?”張凡忍不住問道。
“看這鬼祟的做派不太像,不能完全排除,只能說可能性很低。”隨春生搖了搖頭。
“監控呢?”張凡追問道。
“那里是郊外,又是廢棄工廠,哪里有監控?”
正以為那地方是個盲區死角,所以方長贏才躲在了那種地方,誰能想到即便如此謹慎,這位無為門的高手也沒有逃過一劫。
“他死的真不是時候。”隨春生面色凝重。
“為什么?”
“最近道盟在進行先進單位評選,如果能夠活捉他,便是大功一件,這小子居然在這時候死了……”隨春生搖了搖頭。
如果江南省道盟評選上先進單位,他又在抓捕方長贏的任務上出了力氣,履歷上自然也能填上一筆亮彩,可惜現在泡湯了。
“真是曹丕媳婦進菜園……”隨春生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捶著桌子。
“曹丕媳婦進菜園?怎么講?”張凡疑惑道。
“甄姬拔菜。”
張凡回味三分,肅然起敬。
“最近會里準備從外面借調高手,你有沒有興趣?可以簽勞務合同,算是編外人員。”隨春生話鋒一轉。
張凡的實力他是見識過的,在城區老宅還有消消樂殯葬館兩件事上都曾經出過大力,算是江南省信得過的朋友。
“我還是算了吧。”張凡搖了搖頭,直接拒絕。
雖然他跟無為門素有恩怨,可是眼下,他卻不想卷進道門與無為門之間的爭斗。
張凡的想法很簡單,努力修行,早日參透金霞寶盒的秘密,與趙解玄合體成功,補全元神,獲得完整版的神魔圣胎,提升實力。
畢竟,先不說有個李長庚虎視眈眈,堪稱殺不死的大敵。
張凡這一大家子的身份看似安全,實際上時時刻刻處于爆雷的風險之中。
他老子是昔日大靈宗王,如今道門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十年前詐死隱匿,如今脫了劫數,神通大成。
如果讓道門知道了張靈宗這十年是藏在玉京市,還有他這么個兒子……
天爺,張凡都不敢往下想。
除此之外,他老媽乃是上代人肖,身份更加敏感,雖說人已經不在了,不過按照規矩,禍及三代。
無為門倒是對他們這一家子的情況知根知底,不過似乎也只有十三生肖那幫子人知道,沒有跟道門情報共享。
因此,如今的張凡可以說是沒有半點安全感。
他雖然已經踏入高功,可猶嫌不足。
因為,張凡知道,他們這一家子如果爆雷了,所要面對的完全不是現在的他可以承受的。
如今的張凡,不說能夠幫到老爸,恐怕還會成為累贅。
這般處境,他更不會浪費時間,卷入紛爭。
“你確定?會長可是相當看好你,特招你也說不定,就像馬步庭一樣。”隨春生勸道。
雖說像道盟這樣的組織是逢進必考,還要上查三代成分,不過也有例外情況,每年都有幾個特招的名額,由會長親自掌握。
“那更算了。”張凡心里嘀咕。
他知道,姑蘇玄妙觀事件之后,樓鶴川就盯上自己了,張凡可不想成天在這種老家伙的眼皮子底下轉悠。
他之所以跟江南省道盟,跟隨春生走的這么近,主要也是想要了解一下無為門在玉京市的動靜,否則太沒有安全感了。
如今,張凡最怕的就是對方魚死網破,直接曝光他的身份。
所以,一有風吹草動,他比任何人都積極,只要確定與自己無關,愛誰誰。
“對了,季風亭怎么樣了?”
張凡話鋒一轉,問起來了那位茅山小師弟。
“一直陪在齊跡的身邊照顧……”隨春生道。
死了師妹,傷了師兄,確實有些慘,好在出事之后,江葫幫著忙前忙后,料理了不少事情,算是念及同門香火之情了。
“他如果知道方長贏死了,應該會好受一些吧,你要不要告訴他?”隨春生開口道。
“我如果是他會更難受。”張凡淡淡道。
“為什么?”隨春生愣了一下,露出不解之色。
“這種深仇大恨,當然得自己親手報,如今人死了,豈不憋屈?”張凡凝聲輕語。
如果換做他,就祈神拜佛,希望對方活的好好的,等自己神通大成,第一個拿其開刀。
就像之前,戌犬韓地厭,三番四次想要置他于死地。
從那以后,張凡每天早晨起來第一件事便是祝福韓地厭,希望對方工作順心,事事如意,等著自己去干死他。
“不是人人都像你這么變態的。”隨春生搖了搖頭。
他見過季風亭不止一次,算是個不錯的小伙子,殺心戾氣全無,自然也不會像張凡這般嫉惡如仇。
“小隨,看看誰來了。”
就在此時,一陣洪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張凡抬頭望去,便見一位身形消瘦的男人走了進來,他面色蠟黃,氣色不算好,額頭有著一道傷疤,似是利器留下。
“洪哥,你從滇南回來了啊。”
隨春生看著來人,趕忙起身上前相迎,瞧模樣頗為相熟。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張凡,我朋友……”
“這位是洪哥……”
“張凡小兄弟?我聽小隨提起過,叫我洪三就可以了。”
說著話,來人放下了提著的袋子,伸出手來與張凡輕輕一握。
“洪三!?”
“洪哥在家排行老三,我們也叫三哥……”
隨春生介紹起來。
早在十幾年前,洪三便加入江南省道盟工作,算是會里的老人了,開始是管鍋爐的……
那時候江南省道盟還有火葬殯儀的業務,后來洪三離開了江南省道盟,下海經商,也是做死人生意,畢竟這也算是剛需。
生老病死,誰也躲不過去。
即便如此,洪三與江南省道盟的聯系卻沒有斷過,他人脈廣,手眼非凡,有時候也會與江南省道盟合作,給予協助。
江南省道盟也是投桃報李,幫著介紹了不少生意。
如今,洪三可是整個江南省地區最大的骨灰盒商家,掌握一手貨源,堪稱行業龍頭。
隨春生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可是沒有少跟這位前輩打交道,一來二去,關系極近。
場面上的許多門道,受了不少這位洪哥的指教。
“瞧我給你們帶什么好東西了。”
說著話,洪三從袋子里取出了兩瓶酒,晶瑩剔透的瓶子里浸泡著不知何種骨頭,粗大凝尸,淡黃色,依稀還能瞧見骨質內一道道血絲。
“這是……”
“虎骨酒……可不是幼虎,也不是老虎,年份夠,氣血最足的成年虎……”洪三壓低了聲音道。
“虎骨可是……”張凡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進口貨,有手續的。”
洪三瞧出了張凡的心思,咧嘴笑著。
說著話,他又從袋子里取出了兩塊切割打磨好的虎骨,方方正正,泛著晶瑩剔透的光澤,放在了桌上。
古時候,虎骨是煉丹入藥的好材料,許多山門秘制的丹藥之中都有一位虎骨,只是后來因為政策的原因,便不太好尋了,即便能夠尋到,價格也極貴。
除此之外,還有人用虎骨來煉符箓,煉法器,也頗有玄妙。
茅山有一道符,名為驅瘟符便是用上等的虎骨為材,煉制而成。
據說,只要將此法壓在家中屋梁之上,全家上下便再也不會得病,尤其是催命的惡疾,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很是玄妙。
洪三取出來的這兩塊虎骨,便是上等虎骨,比起浸泡的兩塊質地更好,對于像江葫這樣的符師來說,那便是不可多得的寶貝,賣的好,可以換一輛車。
“見者有份,來,一人一份。”
說著話,洪三將一瓶虎骨酒,一塊上等虎骨推送到了張凡跟前。
“這……這不太好吧。”張凡猶豫起來。
他可是第一次見對方,就收這么大的禮,確實不妥。
“小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說不定以后還有哥求你的時候……”
洪三爽朗道:“不收哥的禮,是不是怕哥求你辦事?”
“如果怕的話,哥就不勉強了。”
“洪哥這說的是哪里話。”
面對如此熱情,張凡不收都不好意思。
“這樣就對了。”
說著話,洪三取來兩個杯子,遞到了兩人的跟前。
“來嘗嘗看,這酒也不是尋常的酒,里面可是用三十多味藥材熬出來的。”洪三神秘道。
張凡倒了一小杯,淺嘗了一口,居然沒有辛辣之氣,反而有些甘甜微醺,入喉進腹,感覺暖洋洋的,好似一團火在小腹化開,就連體內的真陽都在吸收藥力。
“好東西啊。”張凡眼睛亮了起來。
這東西配合內丹法修煉,絕對可以加速修為的提升。
他卻不知道,這一瓶酒如果拿來賣,像熊家,王家這種修行世家,隨隨便便就能出個七八萬一瓶。
“洪哥,你不是去滇南談一筆生意嗎?”隨春生品著酒,突然道。
“別提了,那邊有個土財主,得了癆病死了,跟我訂了一副極品的骨灰盒,用虎骨做的,我眼巴巴給送過去,誰知道他那敗家子居然要退貨……”洪三搖了搖頭。
“這不就回來了嘛!”
“虎骨做的骨灰盒?真大氣啊……”隨春生話剛出口,突然愣住了,下意識看了看杯中的酒。
“我想也別浪費,就把骨灰盒拆了泡酒喝。”
噗嗤……
話音剛落,張凡一口噴了出來。
“哈哈哈,張凡兄弟放心,那是新盒,沒有裝過骨灰,放心喝。”
洪三咧著嘴,拍了拍張凡和隨春生的肩膀,輕笑道:“修道之人,百無禁忌……”
“鬼都不怕,還怕他們的灰?”
“哥先走了。”
說著話,洪三打了個招呼,憋著笑,走出了辦公室。
“洪哥真熱情。”
張凡撇了撇嘴,看著手里的酒,頓時覺得有些怪異。
“他就是熱鬧人。”
隨春生尷尬地笑了笑,旋即道:“喝吧,別浪費了,這可是好東西,你剛剛吐出去的那一小口起碼值一張紅票子。”
“這么值錢?”
張凡愣愣出神,不敢浪費,也顧不得忌諱,細細品了起來。
“張凡,有人找你。”
就在此時,門衛大爺走了進來,身后還領著一個姑娘。
張凡愣了一下,什么人能找到這里來。
他剛一抬頭,整個人如遭電擊,一個沒忍住,將口中的酒全都噴了出來。
噗嗤……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張凡雙目顫抖,簡直不敢相信,眼中倒影出的那道倩影赫然便是林見月……
卯兔,林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