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抬頭見明月,方知玉兔搗藥中。
卯兔,林見月。
那一夜,囚仙觀中,張凡與李長庚大戰之后,林見月和齊德龍、齊東強兩兄弟便被趙解玄帶走,下落不明。
以趙解玄無法無天的尿性來說,張凡猜測這三人應該是被滅口了。
可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林見月非但沒有死,反而摸到了玉京市,找上門來,最踏馬扯淡的是她一個無為門人,十三生肖的成員竟然找到了江南省道盟的門上!?
這踏馬不是耗子找進了貓窩里嗎!?
“張凡,這位是……”
隨春生看著林見月,眼睛一亮,不由問道。
他雖是道門中人,修行之士,可林見月的容貌氣質均屬上乘,舉手投足卻如流月浮空,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即便是隨春生都不由多看了兩眼。
“她……她……”
“我是他朋友。”
林見月嘴角微微揚起,泛起梨渦,頗為大方地看向張凡。
“那什么……我就先走了,再聯系。”
張凡趕忙起身,還沒等隨春生反應過來,抄上虎骨酒,揣上虎骨,便沖到了門前,拉著林見月往外跑。
“要不留下吃午飯吧,今天中午食堂有爆炒腰花……”
隨春生在后面招呼著,聲音未落,張凡早已帶著林見月出了江南省道盟。
光明路316號。
不見山咖啡館。
這里距離江南省道盟步行也只需要兩三分鐘而已。
“嘖嘖,你呼吸怎么這么急促?”
角落處的位子,林見月似笑非笑地看著張凡,后者左右觀瞧,仿佛在觀察周圍的環境。
“你在害怕嗎?”
林見月看張凡沒有回應,不由輕笑道:“你跟李長庚大戰時可不像現在這樣,那時的氣魄去了哪兒?”
“噓……你聲音能不能小點?生怕別人不知道是吧。”張凡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白了一眼。
人家李長庚吃了那么大的虧都沒有滿世界招搖,她在這里倒是大張旗鼓。
“你在這里干什么?你怎么在這里?”張凡沉聲道。
林見月不是普通的無為門人,她可是卯兔,十三生肖當中的卯兔。
在無為門中,算不上高層,但也絕對算是中高層了。
就這種敏感的身份,居然敢在大白天跑到江南省道盟。
這哪里是兔子的膽量!?
“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嗎?你們無為門各個都是瘋子嗎?”張凡狠狠瞪了一眼。
“你別這么說,算起來,你跟我們無為門也是淵源頗深,你媽可是上代人肖,你這算得上根正苗紅,無二代啊……”林見月笑語盈盈。
“你媽才是……”
張凡敲了敲桌子,話音戛然而止,緊張地看了看左右,好在上午這個點,咖啡館里還沒什么人。
“你能不能不要總說這些敏感的話題?”
“你剛剛怎么不舉報我?”林見月笑道:“我可是十三生肖的成員,舉報了我可是大功一件。”
“我……”
自己在江南省道盟辦事,無為門的卯兔找上門來,他能說得清楚?
東窗事發,那真是黃泥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張凡忽然發現,自己雖然與無為門素有大怨,纏斗至今,可是關系卻越來越曖昧,越來越說不清楚。
先前,在玄妙觀,他就機緣巧合,放出來巳蛇白玉京的元神,捎帶著玄妙觀的鎮觀之寶威靈鎮魔金印都落在了他的手中。
甚至于,巳蛇手底下的兩只妖,蘇時雨和石守宮也成了他的麾下。
如今,卯兔也找上了門來。
“作孽啊。”
張凡心中暗嘆,忍不住道:“說吧,你來玉京市干嘛?你不是在趙解玄手里嗎?”
“我現在是他的人了。”
林見月別過頭去,看著咖啡館外來往的行人,輕描淡寫地拋出了一句。
“啥玩意?”張凡愣了一下,旋即露出古怪的神色,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當日趙解玄說過的一句話。
“活著的兔子比死了的兔子有用。”
“你現在是他的人了?”
張凡喃喃輕語,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了,他不知道趙解玄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將卯兔都收入后宮,那么現在有一個技術性的問題……
嚴格來說,他跟趙解玄是同一個人,趙解玄的元神,乃是張凡元神的一部分,是從其分裂出去的惡神,那么現在林見月成了趙解玄的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不是也算是張凡的人了!?
尤其是日后,如果兩人的元神合而為一,那么……
“這……”張凡陷入思索和迷茫之中。
“你想什么呢?”
就在此時,林見月看著張凡眼中異樣的光彩,趕忙敲了敲桌子。
“立場上的歸屬,不是生理上的……”
“哦……我也是這個意思。”張凡尷尬地笑了笑:“這么說,你現在跟他混?”
“趙解玄本來也是無為門人。”林見月淡淡道。
“他在無為門中地位很高,甚至受到絳宮之主的器重。”
說到這里,林見月眸光輕抬,似有深意地看向張凡。
“你在東山省遭到絳宮之主的截殺,便是他通風報信……”
“三昧真火啊,這門神通對絳宮之主有著絕對的吸引力。”
“什么!?”
張凡聞言,面色驟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的一切。
當日在東山省何等風險?
絳宮之主明神壽那般修為,就連嶗山掌教都擋不住,張凡差點覺得自己會死在那里。
現在林見月居然告訴他,是趙解玄通風報信!?
“他瘋了啊?他腦子進水銀了嗎?”張凡沉聲道。
“他說你肯定死不了。”林見月搖了搖頭。
趙解玄告訴他,當時他已經知道嶗山掌教下山的消息,另外他在真武山還有內線,那邊也傳來了柳南絮下山赴東山的情報。
趙解玄估算出這兩大高手見到張凡的時間,這才將情報告知了明神壽。
有李乘歌和柳南絮在,明神壽神通再強,想要扒了張凡也并非那么容易。
事實上,一切也都如趙解玄所料。
明神壽雖然未曾得手,卻對趙解玄更加器重,甚至還給予了不少賞賜。
“既然死不了,不如讓他賣個人情。”林見月腦海中浮現出趙解玄的話語。
“這個王八蛋,我賣他……”張凡咬牙切齒。
“等等。”
話音未落,林見月趕忙將其打斷。
“干嘛?”
“他讓我給你帶句話。”
“什么?”
“他說罵他就是罵你自己。”
張凡只覺得嘴角苦澀,相比起來,手里的黑咖啡竟也顯得甘甜了許多。
他有些后悔去修煉勞什子的分神大法了。
“說吧,你來玉京市干嘛?最近玉京市風聲緊的很。”張凡沉聲道。
方長贏和江璃在玉京市鬧的沸沸揚揚,如今一死一抓,看似風波平息,可殺死方長贏的那位高手似乎更加棘手。
如今,江南省道盟已是焦頭爛額,準備動真格的了。
這時候,卯兔還敢來玉京市,那不是壽星公喝砒霜,找死嘛!
“恐怕接下來玉京市會越來越不太平。”林見月壓低了聲音。
“為什么?”張凡不解道。
“你知道玉京市有座落荒山嗎?”林見月不答反問。
“嗯!?”
張凡愣了一下,聽到這座山的名字,他的目光凝如一線。
“怎么?跟這座山有關?”
“落荒山上有座道觀,名為絕妙觀,這座道觀的觀主非是常人,乃是天下有數的大高手,足以躋身前五之列。”
林見月的話證實了張凡心中的猜想。
果然,柳南絮所說的那位天下前五的高手,就在落荒山,就是那日黑毛耗子口中所說的絕妙觀主。
“你知道這位絕妙觀主是什么人嗎?”林見月低聲道。
“什么人?”張凡好奇地問道。
天下前五的高手,自然不是無名指輩,這種級別的高手也不可能是突然冒出來,必有大來頭。
“他是無為門的副門主!”
“什么?”張凡露出驚奇之色。
柳南絮口中的大高手,竟然是無為門的副門主?
要知道,無為門自從三尸道人之后,門主之位便已懸空八十年之久,至今未有后繼者。
換句話說,拋開門主大位不論,副門主便是名義上無為門的主人,也是其權柄的最高掌控者。
“絕妙觀主……無為門的副門主……他居然有這么大的來頭?”張凡心中泛起了諸多疑惑。
無為門的副門主為什么會在玉京市,還在落荒山有一座道觀?
“他叫……”
林見月欲言又止,修長的手指沾了沾杯中的檸檬水,在桌上寫出了一個名字。
“念先生!?”
“他在無為門中別具一格,就算三宮之主的修為在他面前也不算什么。”林見月沉聲道。
“我聽說,很多年前,他曾經隱姓埋名,深藏修為,拜入真武山。”
“啊!?”
“他膽子可真大啊。”張凡咋舌嘆道。
都說藝高人膽大,這位念先生的膽子真是比天還大,身為無為門的副門主,居然敢跑到真武山,還拜入門中修行!
“他很特別,極為特別,以至于誰也未曾看出破綻,居然就這樣在真武山待了足足五年。”林見月初聽時,也絕對不可思議。
“五年都沒人發現?不會吧,超然真人呢?”張凡疑惑道。
“超然真人在他進山的第一天便已發現。”林見月的眼中涌起一抹深深的恐懼。
楚超然的修為可怕到無法想象。
“那為什么……”張凡不解道。
“純陽無極之境,那般存在的心胸比天還大,或許超然真人根本沒有在意,又或者把這當成了一件樂趣……”
“他在等……”
“等什么?”
“等對方發現自己已經發現了他。”
簡單的一句話,卻有些費腦子,張凡稍稍轉了個彎,方才理解過來。
念先生入了真武山,想要看看誰能發現他。
楚超然也想看看,這位后起之秀什么時候能發現自己已經發現了他。
“五年,念先生用了五年的時間,終于知道自己早已暴露在超然真人的目光之下。”林見月感嘆。
那時候,念先生才知,什么叫做一輪明月襯青天。
純陽無極之境,卻非凡俗可以了望。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想要與超然真人一較高下。”林見月感嘆道。
明知必敗,氣魄依舊動徹山海,這般欲與天公試比高的心境足以讓后來者生畏。
“厲害啊。”張凡不由感嘆。
普通人見到了楚超然的深淺,怕是連站在他面前的勇氣都沒有了,可是這位無為門的副門主居然依舊向超然真人發起了挑戰。
這份膽識能進天下前三。
“超然真人或許起了惜才之心,答應了他的挑戰。”林見月凝聲輕語。
那種活神仙,如果真的出手,便是欺負人,所以他跟念先生打了個賭。
“打賭?”
“不錯,打賭,賭一個念頭,超然真人的念頭。”林見月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敬畏。
純陽無極之境,已經能夠做到一念不生,他若生起念頭,便會很可怕,影響之大,因果之深,難以想象。
打個比方,如果在古代,一個普通人想要殺人,即便生出了這樣的念頭,想要實現也很難,即便實現影響的范圍也很小。
可是如果一個官員,一方門閥,甚至于皇帝如果生出了殺人的念頭,那么對于現實的影響就會很大。
凡俗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一個證了純陽無極的活真人。
“念先生輸了,他既然輸了,便要履行賭約,困在這落荒山,絕妙觀……終此一生不可以踏出半步……”
“并且,在他有生之年,要保玉京市平安,天師級別的高手是不能踏足這里的。”
張凡聞言,露出恍然之色,難怪柳南絮說只要待在玉京市,他便是安全的,一般的小卡拉米當然無法勞動這位無為門的副門主出手。
可是至少,天師級別的存在是不敢踏足玉京市的。
“你來玉京市,跟這位大佬有關?”張凡忍不住道。
“有些關系……最近,副門主的念頭似乎可以走出玉京市了。”林見月沉聲道。
念先生被楚超然的念頭困在了落荒山,他的元神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你的意思是……”
“或許,他找到了破解楚超然念頭的辦法。”林見月凝聲輕語。
“不會吧,那豈不是說……”張凡心頭咯噔一下。
這種存在如果重獲自由,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道,所以上面讓我過來看看,無為門過來的肯定不止我一個人。”林見月道出此行的目的。
“他不會真能出來吧!?”張凡忍不住道。
按照書里說的,這個念先生簡直就是大魔頭啊,大魔頭出世,那就是天下的浩劫。
“我對他了解太少了,也不清楚。”林見月搖了搖頭。
她雖是十三生肖的成員,可是資歷太淺,跟亥豬王饕,戌犬韓地厭一樣,都是十年前龍虎赤月之后,新加入,作為補充的血液。
念先生才智通天,誰也不知道他有際遇,但是能夠成長到這一步,必是有著極為精彩的過去。
有人說,他修煉了九大內丹法其中一門,且已大成,神通蓋壓人間。
“九大內丹法……”張凡若有所思。
九大內丹法,當世之中,每一門都只得一人練成。
張靈宗練成了神魔圣胎,所以張凡劫數重重,他的大夜不亮比起歷代都要恐怖絕倫。
李長庚練成了天地奪運。
那日,出現在張凡面前,擊退李玲瑯的神秘高手練成了真空煉形。
“他會不會練成了三尸照命?”張凡忍不住問道。
“絕對不會。”林見月搖頭道。
“為什么?”
“他如果練成三尸照命,那便是無為門主。”林見月凝聲輕語。
“你的意思是說,成為無為門主的條件便是練成這門蓋世奇功?”
張凡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
“不錯,成為無為門主有很多條件,只要能夠滿足其中一條,便自動成為無為門門主……”
“這里面有一條便是練成三尸照命。”
“無論誰練成都可以?”張凡忍不住開口詢問,隱隱感覺這個條件藏著bug。
“不錯,無論是誰……”
“只要練成三尸照命,他便是無為門主。”林見月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