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靼王庭。
“大單于,遼東軍大舉南下,搗毀遼東防線的最佳時機來了。
族中的勇士們都準備好了,就等著您一聲令下!”
阿魯坦萬戶興致勃勃的請戰道。
同大虞朝火拼了這么多年,一直都沒能把敵人打趴下,遼東防線無疑是一個重要因素。
最近的南下路線,被遼東鎮這顆釘子擋住了,以至于每次南侵都要繞路。
很多時候明明劫掠了大量的戰利品,卻因為路途遙遠,不得不舍棄其中一部分。
“阿魯坦,你太過著急了。
什么時候南下,大單于自有計較。
遼東鎮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南下奪取了大虞京師,南邊的虞朝人正在組織勤王大軍討伐。
有機會坐視虞朝人自相殘殺,我們干嘛要這么早介入?”
尼赤勒格萬戶當即反對道。
在他看來,撕破遼東防線隨時都可以,犯不著在虞朝人內斗的時候出手。
現在這個時間點,就算南下劫掠,也別想獲得多少收益。
倉促介入虞朝內亂,除了能消耗韃靼王國的國力外,沒有任何好處。
“尼赤勒格說的不錯,有機會坐山觀虎斗,我們犯不著上去拉仇恨。
沒有外力威脅,虞朝人才能放心大膽的自相殘殺。
一旦我們出兵,無論是遼東鎮,還是南邊的勤王大軍都不敢放開手腳戰斗。
與其向遼東防線出手,不如先解決掉大虞朝部署在宣府、大同一線的官軍。
上一次鬼方聯軍在草原上設伏,看似重創了敵軍,實際上卻是兩敗俱傷。
不趁著敵人錢糧匱乏,把他們給解決掉,一旦恢復過來,那就后患無窮!”
額爾德順勢提議道。
上一次伏擊大虞邊軍,他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怎奈隊友不給力。
好幾次明明包圍了敵軍,最后還是被人家殺出重圍。
僅僅只是突圍也就罷了,局部戰場上還遭到了反殺。
昔日那個強大的蒙元帝國,早就成了歷史,現在的鬼方部落只是一群墨守成規的老頑固。
明明進入了火器時代,還死抱著騎射的看家本領不放。
縱使偶爾繳獲了一些火器,在戰術運用上,還是當弓箭一樣。
在占據兵力優勢的情況下,不慢慢拖延時間打消耗戰,還傻乎乎沖上去和虞軍決戰。
敵軍甲胄在身,他們卻是一身白衣。
往往一場大戰下來,就算能夠獲勝,自身的損失也會超過敵軍。
作為盟友,韃靼王國自然不會提醒他們。
不光沒有提醒,反而不斷吹噓鬼方人的勇武,鼓動他們和虞軍正面決戰。
好多時候鬼方高層明明不想硬碰,也被盟友架了起來,不得不和虞軍決戰。
靠著靈活的外交手段,不光重創了虞軍,還消耗了鬼方各部。
連續贏了兩次,心里高興的不行,嘴上依舊在替盟友惋惜。
“額爾德說的不錯,確實不能讓虞朝邊軍恢復。
現在李牧那王八犢子在南邊起兵勤王,他們這些舊部收到消息,很有可能南下投靠。
我們必須趕在他們離開前,先一步發動大戰,把這些邊軍全部留下!”
呼格吉勒當即拍板道。
一系列的大戰證明,大虞朝腐朽的只是官僚體系,邊軍還是有戰斗力的。
以往的時候沒有行動,那是大虞秩序尚未崩潰,邊軍要遵守規矩。
現在遼東鎮占據京師,約束邊軍的朝廷法度,也喪失了作用。
原本一天只能吃糠咽菜,勉強度日的邊軍,最近的日子突然好了起來,就是最好的證明。
部隊缺糧了,就冒充叛軍,跑去士紳大族門口打秋風。
北方再怎么大旱,破產的也只是普通百姓,豪門大戶的日子依舊奢靡。
當下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晉商集團。
這幫發國難財的家伙,一個個都肥的流油,很自然被邊軍給盯上了。
再多的看家護院,也不是正規軍的對手。
要么乖乖掏保護費,要么人家自己動手取。
不光邊軍收他們的保護費,合作伙伴遼東軍,也在勒索他們。
為了生存下去,晉商們第一時間選擇向主子求援。
可惜因為商路中斷,晉商能夠為韃靼王國提供的物資數量大幅度減少,連帶著他們的地位也急劇下滑。
一封封求援信到了韃靼高層手中,直接當成了廁紙。
韃靼高層在做決策的時候,各方面因素都考慮到了,唯獨沒人提晉商的悲慘遭遇。
以往立下的功勞,在利益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清晨,太陽光剛撒向大地,碼頭上就聚集了大量的官員。
六部尚書親自帶隊,南京城中的大小官員,沒有一個敢缺席的。
明知道漢水侯的船隊不可能這么快過來,一大早就把大家叫過來,內心深處眾人也沒少埋怨。
不過領頭的幾位尚書心里也是有苦難言,都一大把年紀的人了,誰想折騰自個兒呀!
可有些事情,不在于事情本身,而是事件背后代表的立場。
從一開始他們就打定主意,把李牧高高捧起來,塑造成大虞朝的大忠臣。
利用道德光環約束,確保他不會成為施靖風第二。
這種陽謀玩法,不能光靠嘴上說,還要身體力行。
眾望所歸是第一步,也是必須邁出的一步。
百官無條件信任,連六部尚書都甘愿屈居其下。
在這種背景下,李牧若是后面造了大虞朝的反,那就成了王莽第二。
別說天下人有想法,就連麾下的小弟,也會忍不住多想。
畢竟,一個政權如果建立之初,根子上就缺乏忠義,又如何能夠指望底下人忠心。
王莽就是最好的例子,在篡漢之前,簡直就是道德無暇的圣人。
可邁出篡位那一步之后,原本眾望所歸的局面,就迅速發生質變。
如果不進行后續的一系列改革,政權也能夠勉強維系,但得國不正的政權國運肯定不會長久。
在無力阻止李牧篡權的背景下,他們這些大虞舊臣能夠做的,也就這么多。
“諸位大人,不如先去茶樓歇息一番,等侯爺的船隊抵達,我們立即派人通知大家過來。”
提運使一臉忐忑的提議道。
作為主觀碼頭航運的官員,何曾見過這種大場面啊!
如果不是知道來的人是漢水侯,還以為是皇帝南巡了。
“不必了,我等就在這里等著!”
萬懷瑾一口拒絕道。
演戲就要演全套,這種時候敷衍了事,那就是在給未來留下隱患。
實打實的禮遇,才能展示他們的誠意。
等待的時間越久,越能證明他們重視。
在政治上,很多時候態度比結果更加重要。
戲若是演好了,縱使漢水侯看破了算計,也不能和他們計較。
縱使未來發生劇變,讓李牧得了天下,他們也獲得了一個忠臣人設。
看似前朝的忠臣,沒有任何價值,反而有可能惹來殺身之禍,但這一次情況特殊。
同樣是大虞朝的臣子,李牧也是以大虞忠臣自居。
不想壞掉自己的名聲,未來就算爭奪天下,也要先證明大虞朝確實不行了,才順應天命上位的。
既然大家都曾經是大虞朝的忠臣,他們自然不屬于被清洗的對象。
不光不會被清洗,還會受到禮遇。
縱觀華夏歷史,任何新朝建立都會褒獎忠臣,這是固定的戲碼。
可以說這項計劃從一開始,他們就杜絕了任何政治風險。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持續到了正午時分,江面終于出現了一支艦隊。
苦苦等待的一眾官員,紛紛露出解脫的表情。
幸好不是夏天,否則這幫養尊處優的官員,估摸著會倒下大半。
“勞煩諸位大人久等了,牧愧不敢當!”
踏出夾板之后,李牧沖著百官拱手說道。
這種規格的迎接,明顯超出了一名侯爵,應有的待遇。
考慮到北上勤王的重要意義,大家重視一點,也能夠說的過去。
“侯爺不惜辛苦,從安南起兵北上勤王,拯救江山社稷,有何擔不起的!”
萬懷瑾順勢還了一禮說道。
“拯救江山社稷”,這個政治主題,今天必須給做實了。
不然他們的一系列表演,都算白玩啦!
“哈哈……”
“我輩大虞臣子,江山社稷有恙,匡扶社稷乃應有之義!”
李牧笑著回應道。
些許小算計,瞞不過他的眼睛。
不過現在這種時候,需要大家齊心協力,共同贏得北伐的勝利,他也不準備計較。
“匡扶社稷”的名頭,對他來說也有莫大的好處。
安南都護府雖然發展的不錯,可新占領的土地太多,許多地方都處于開發狀態。
需要從國內引入移民,加速地方上的開發。
倘若提前開啟亂世,那么有限的財力,只能投入到內戰中。
不光新疆域開發進度會受到影響,因為戰爭的影響,還會導致商業貿易稅收銳減。
沒有足夠的錢糧支撐,提前接過北方那個爛攤子,不知道多久才能從坑里爬起來。
何況草原上還有一個大敵,在那兒虎視眈眈,南邊又要和西洋諸國爭鋒。
內憂外患的局面,根本沒功夫進行深層次的政治改革。
搞不好他這輩子,都要耗在邊患上面。
與其提前開啟亂世,不如先保住大虞朝的牌子,爭取幾年發育時間。
安南都護府正處于關鍵時刻,新開墾出來的土地,在不斷增強他的實力。
同國內其他勢力相比,時間拖的越長,他的優勢就越發明顯。
亂世之中,光有兵不夠,還必須要有糧。
倘若每年能夠拿出幾千萬石大米充當軍糧,再拿出足夠的糧食賑濟災民,所有的敵人都是土崩瓦狗。
歷史上就有現成的榜樣,李淵從起兵到建立大唐,僅僅用了半年時間。
進展的如此順利,全靠前期積累的家底厚實。
不過因為內斗,建國之后平定天下,還是耗費了七年。
除了大唐之前,大漢建立速度也很快,只是在處理外患的時候,時間周期拉的太長了。
有了前輩的經驗教訓,李牧覺得自己的進度,還能夠更快一些。
“若天下人,都像侯爺這樣深明大義,何愁天下不寧啊!”
萬懷瑾真心感慨道。
計劃進展之順利,完全出了他的預料。
內心深處,他都忍不住暗自懷疑,自己是不是把人想的太壞了。
看漢水侯的樣子,哪里像有野心的樣子。
后續準備的托付國事,都沒來得及開演,就提前達成了目的。
不管怎么說,計劃既然完了,那就沒必要節外生枝。
能夠讓李牧一口應下,總好過用道德綁架,強行逼人家答應。
“國事艱難,本侯也就不浪費時間了。
各路勤王大軍的將領,想來都在這里,今日我們就敲定聯合作戰的計劃。
留下兩天整軍時間,三日之后揮師北伐!”
李牧一臉淡定的轉移了話題。
虛頭巴腦的東西可以不要,但軍權必須提前拿到手中。
勤王大軍是什么貨色,他可是一清二楚。
不借著整軍的機會,先嚴肅軍紀,到了戰場上只會拖后腿。
軍中的將領若是識時務,那么一切好說。
有人敢不配合,他也不介意殺雞儆猴。
“侯爺,這未免太快了一些吧!”
云南總兵包啟琳一臉郁悶的說道。
江南的風花雪月,他還沒領略夠呢!
漢水侯就這么急著出兵勤王,有生之年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再次踏入秦淮河。
不光包啟琳受不了,一眾地方將領紛紛開始叫苦。
“混賬!”
“侯爺的軍令,豈容爾等質疑!”
不等李牧開口,南直隸巡撫莊元嘉率先開噴。
最近這些日子,他可是受夠了這群客軍的折騰,恨不得立即把這幫王八蛋送走。
李牧要帶著這些人北伐,正好順應了他的心意。
“莊大人言之有理,自古軍令如山,豈容爾等質疑!”
刑部尚書安敬之緊跟著開團。
巡撫衙門壓力大,刑部的壓力同樣大。
一堆違反軍紀案件,壓在刑部沒法處理,他也是壓力山大。
轉瞬的功夫,一眾文官紛紛開炮,仿佛恨不得立即送走這群瘟神。
見到這一幕,李牧都快傻眼了。
這幫勤王大軍究竟干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啊,逼得文官集團連制衡都顧不上,就一心想著趕人。